刘东方《家乡回望》系列国画之:那架老纺车
刘东方《家乡回望》系列国画作品:那架老纺车
家乡回望之《那架老纺车》
(图文/刘东方)
我的童年是伴随着姥娘纺棉花的声音长大的。
姥娘没文化,自我记事起,除去做饭和料理家务,她最常干的活计就是坐在院子里那架老纺车前的地上纺棉花。
旧社会时兴残忍的裹小脚,姥娘就是这个陋习的受害者之一。她双脚小的惊人,每次看到她脱去鞋子,扯去长条形的裹脚布,那双畸形的小脚便会恐怖地呈现在眼前。除大拇指还算正常外,其他四个脚趾全部被挤压的高度变形,几乎全压迫在脚掌的下方。记得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姥娘的小脚,我着实被吓的蹦出老远去,所以,小时候姥娘经常在洗脚的时候吓我一下,后来看习惯了,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因为小脚的缘故,姥娘不能走远路,走起路来也很慢。自我记事起,姥娘就从来没有去过一里路以外的街上,乡里和县城更不要说了。平日里,都是看到她将那架老旧的纺车搬在院子里,坐在一张用玉米皮编成的蒲团上,嗡嗡地纺线声就会很有节奏的响起。姥娘右手转动纺车摇柄,左手拿着一个预先搓成的条形棉花,随着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声,在姥娘的左胳膊上下摇摆下,那条棉花神奇般有粗变细,最终变成很细的一条线有规律地缠绕在线锭上,线锭逐渐被棉线缠绕成两头尖中间粗的线团。等这个线锭大到再也不能缠线的时候,姥娘就会取下来,再重新换一个竹制的线轴,继续纺线。
小时候我很是调皮,姥娘在院子里纺棉花,我每天便将家中养的鸡、鸭撵得团团转。每当听到它们一阵叽哇乱叫,扑棱棱满院飞跑,姥娘就会头也不抬地喊着我的乳名骂上几声。当然,我知道她根本不会站起来教训我的,因为她脚小,站起来特别费劲。因为我在家排行第二,姥娘看我疯的过分了,也会停下来指着我骂道:真是个狗都嫌的二蛋,看这样你长大是说不着媳妇了!对于媳妇是个神马东东,当时我还是没有任何概念的,只是想起村里人都喊一家刚过门的那个漂亮女人为“新媳妇”,看着也很不令人讨厌,我当时想应该就是她了。姥娘看我不做声了,笑着继续纺她的棉花。
我有时玩累了,就会拉个小席子放在姥娘边上,趴在那里一声不响,傻呆呆看着她的胳膊优雅的晃动,看累了,就睡一会。这时姥娘便会停下来找个旧棉袄替我盖上,以免着凉。我有时也会在姥娘起身去干其它事情的间隙,偷偷地坐在纺车前,学着姥娘的样子,一手摇车,一手拿棉花,只见整个棉花条瞬间就被缠在了线轴上。就听见姥娘忙不迭地边骂边走出来,手中撵鸡用的小竹棍子在墙上敲的山响,我听到的同时也已经窜出去老远了。
我慢慢长大了,上学了,也不再淘气了。姥娘依旧在农闲的时候纺棉花,我也会很安静的搬个凳子在院子里做作业,从不捣乱。姥娘也会时常夸上一句:咱家的二蛋长大了!
我上中学了,每星期才可以回家一天。姥娘就会停下纺车,为我和哥哥准备上学要带去的一应之物。姥娘走路依旧是那么慢悠悠,只是感到她头上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我到省城求学,然后参加工作。离开了家乡故土,伴我成长姥娘那嗡嗡的纺线声也只能在回家省亲的时候偶尔听到。每次回去,都会看到姥娘端坐在院子中间的凳子上,那架熟悉的老纺车被放在院子的一角。看着我从外面走进来,慈祥的脸上都会挂着喜悦的泪痕。但每次背上行囊往外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会看到姥娘用袖头擦了眼睛好几回。
姥娘已经故去五年了,她眼中的“二蛋”也已娶妻生子。这几年每次回乡省亲时都会看到那架老纺车,只是被放置在院子里那堆杂物之上,上面布满了发白的蛛网。每次看到,我都会凝视许久,朦胧中仿佛能看到姥娘那模糊的身影,有节奏的纺着棉花,只是再也无法听到那熟悉的嗡嗡声了!(图文完成之时,恰逢丙申清明节将至,仅以此文祭告对姥娘怀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