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403】王蓉芳：一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风景
一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风景
江油市文化旅游局 王蓉芳
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然后从中学习，以免让我在生命终结时，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梭罗《瓦尔登湖》
冬日，无雪，有雨。
毛毛细细、絮絮叨叨的啰嗦不休。
年假分成三次，眼看已11月底，再不请休恐怕就要倏忽而去。
请了假，因为时间紧迫和天气，事先并没有确定想去哪。一个人的出行，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像我这种出了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盲，下定决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旅游，的确需要勇气。
周末两天自然舍不得离家的，儿子正读高中，每周周末回来一次，陪陪他，说说话，弄点美味与他一起吃，这是最幸福的事。
周一清晨，睡梦中就听见窗外雨声淅沥，看样子下得还挺带劲。心里有些犹豫，这样的天气出游，会不会有点不合宜？但转念一想：管他的，我就是想出去！
人的一生总该有一次这样的冲动：说走就走，哪怕天下着雨！顿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翻身起床，迅速收拾停当，带上简单的行李，揣了本微型小书《瓦尔登湖》，就直奔火车站。
买票，安检，进站，上车。半个小时内，我已坐上了开往成都的列车，但到底要去哪个景区，其实并没确定。到达成都后，先去逛了逛宽窄巷子，喝了热茶，吃了两样特色小吃，就近找了一家旅行社确定出游线路。意向里是想去看雪的，达古冰川、海螺沟、西岭雪山……要在川内，四五天即可返回。看来看去，询问得知，天气还不够冷，这些地赏雪甚早，可能不是期望中的样子。于是换了思路，决定去泸沽湖，四日来回，周末正好可以赶回家陪儿子，于是定下行程，签了出游合同，在成都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到指定的地点集合出发。
老天真是给面子，第二天雨果然停了。朦胧的晨曦中，风虽然有些清冷入骨，但对泸沽湖满怀憧憬的我，心中却跳动着小小的火苗，并不觉得这种冷无法抗拒。
愉快地上车，安然地坐下，感受陌生同行游客的兴奋情绪。渐渐地，高楼远离，田园切近。大巴车在宽阔的公路上摇摆行进，车内的热气和车外的雾气，隔着窗玻璃朦胧成一片，外面的景物看不清。
早起的倦意袭来，车厢里逐渐安静。一车的人，都迷迷糊糊睡去。上雅西高速时，瞌睡已基本补足，一个个慢慢醒来，听导游介绍“云端上的奇迹”，以及这“奇迹”沿途的风景。但窗外的雾气实在太大，它的奇险美我们感受得并不十分清晰。只偶尔在雾气流动飘散的间隙，依稀觉得它的确很高，很曲折，两边的青山，有被霜风染红的片片彩林突然闯入视野，又倏忽远去。
中午时分，到达西昌，用了午餐，稍作休息后又坐上车，继续随着大巴车一路摇摆，晃晃悠悠，一会儿睡，一会醒，直到夜幕时分，终于抵达泸沽湖小镇。在客栈放下行李，吃完晚餐，天都黑得不成样子。视线所及，不过是近处几家客栈的灯火，以及夜空几枚闪烁的星眸，其余，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躺在客房内，似浮载于水上木舟，深感夜色的苍茫与浩淼。一天的奔波劳累，化成沉沉的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清晨，被楼下抒情的音乐唤醒。洗漱完毕，出了客房，站在木楼走廊上往下一瞧，一群老年人，正听着音乐摇摆着舞姿，领舞的，居然是一位黑瘦的老头，后面一群大妈跟着他一起舞蹈。音乐极其轻柔抒情，他们的舞姿也很曼妙舒展。望着他们舞动的情景，我并不觉得他们搅扰了我的清梦，反而觉得他们热爱生活的精神头令人肃然起敬。那领舞的黑瘦老头，看样子接近七十来岁了吧，舞蹈中的他，自信优雅，充满魅力。“也不知道年轻时迷倒多少姑娘”，我私下里这样猜测。
我决定加入他们的队伍，走下木楼，排在大妈们后面，跟着她们比划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我觉得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群陌生的老人共舞，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山水相逢，岁月流金。人在途中，得有深爱，有深信。这些清晨在异地舞蹈的老人，我相信他们的人生也经历了无数次的翻山越岭，难得的是，历经人生风雨坎坷，他们依然对生活充满激情。年近黄昏，时光如金。他们一起结伴旅游，健身赏景，快乐进行，就是对余生岁月最大的珍惜。
其他的游客也纷纷起床了，一个个加入了舞蹈的队伍。客栈的四方院坝内，到处飘荡着歌声，晃动着舞姿。老板娘和她的儿子们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餐，厨房的柴火烧得旺旺的，红红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馒头的香气弥漫飘散……美好的一天由此拉开，我的心充满新鲜的期待。
吃过早餐，走出客栈才发现前面是一片草海。此时，阳光透过云层爬上对面山尖，明媚的光洒过来，草海一片金黄，齐齐地静立湖中，迎接清晨阳光的检阅。天空逐渐变亮、变蓝，近岸疏朗的树木，闲泊的猪槽船，在阳光照射下，与一望无际的金色草海构成了一幅诗意秀美的画卷。
我们沿着小街向前步行了几十米，就到了乘坐猪槽船的简易码头。七人一组坐了上去，船主人一般是年轻的小伙，也有黑瘦的摩梭妇女，他们坐在船头或船尾轻轻摇动着木橹，猪槽船就轻盈驶出了码头，沿着草海分开的水道前行。两边草色金黄，湖水清澈透明，水藻在湖底柔柔招摇，远处有水鸟翩飞鸣叫……放眼处，蓝天如海，白云似浪，树林烁金，它们倒映湖中，亦真亦幻，美如画屏。
船行几分钟后，水面逐渐开阔起来，一眼望去，无边无尽。一群群水鸟浮在水面，轻轻地随波荡漾，即便船离它们很近，也并不会惊飞它们，仍旧是从容悠闲的样子。撑船的小伙告诉我们，船上有一袋面包，我们每个人可以拿一个撕成小块喂食它们。我们按照他说的做，将面包撕成小块抛向空中，果然，水鸟们齐扑扑地飞翔过来，在空中，在水中接食面包屑。雪白的翅膀煽动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有的甚至直接停在喂食者的手中，一点也不怕人。我们不断撕面包屑抛向空中，水鸟越集越多，围绕着船前船后翩翩飞舞，雪白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大自然的奇妙画卷，把我们融入其中了。我的心亦如水鸟，在蓝天碧水之间，轻盈翩飞。
约莫半个小时，我们的小船抵达了王妃岛。王妃岛是泸沽湖六大岛屿之一，据说因泸沽湖末代王妃曾居住于此而得名。王妃岛被四围的碧水簇拥其中，气派典雅的王妃府掩映在苍翠的绿树丛中。上岛的渡口旁，有几株被秋风染红的枫树，红艳艳的，宛如火焰一般明亮。
据说末代王妃曾是四川雅安明德中学的才女兼校花。生于成都，12岁随父母迁居雅安，就读于雅安明德女子中学，父亲是二十四军少将军官。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16岁时不得不嫁给大自己一轮的外族土司。从此远离故土与亲人，历经两个多月翻山越岭的艰难跋涉到达土司家中，正式成为一代王妃，执掌王府大印，与泸沽湖为伴。红衣白裙，相夫教子，她是土司的贤内助；胯下青马，枪鸣鸟落，她也是好巾帼。
拾级而上，站在岛上凭栏远望，长卧湖畔的后龙山，风光秀丽的万亩湿地，都近在眼前。想象末代王妃当时出嫁的样子，青葱水嫩的雅安女子，带着对家乡与亲人的不舍，翻山越岭来到四面环水的岛上，最初的新鲜与甜蜜之后，也许面对的，更多是漫长的孤独与寂寞。她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如同岛上的枫树，一年年悄悄由绿变红，随风飘落在浩淼的水波之上，竟无人能懂。
离了王妃岛，返回岸边，再次坐上大巴车，我们开始了环湖之旅。远途所见，是近似圆形的山峦，它们不像我家乡的青山那般峻拔、葱翠，生长着零星的矮松、灌木丛。依山势而建的，是当地的民居，大多是直接用圆木垒筑而成房屋，顶上盖着青瓦，零零散散的有各自的朝向，看起来不太美观。在我的想象里，泸沽湖的民居，应该像童话里的小木屋，干净整洁而且视觉上很梦幻。
但想象和现实是有距离的，泸沽湖这颗“高原明珠”静卧在川滇之间，她清澈蔚蓝，纯净安详，基本还保持着一种原生态的美。生活在湖边的摩梭人，他们或许也没有被现代文明完全影响和开化，在生活习俗、房屋构建等方面，依然比较原生态。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将他们的皮肤晒得紫黑紫黑的，他们的衣着皱皱巴巴的，看起来也不光鲜亮净。我甚至看见一些小孩子，帮着大人向游客兜售东西，伸出的小手，黑而且脏，但他们很不怕人，在游客前后不厌其烦的喊买。
美景往往在人迹罕至之地，但相伴美景而存在的，多半也是原住居民的贫穷与落后。但倘若美景之地的原住居民被外来影响完全开化，随之而来的，就是原生态的美景日益被破坏。这似乎是一对难以解决的矛盾，现代文明和浓重的商业气息与原生态的自然美景，很难达到和谐一致的共融。
在参观所谓“女儿国”民居风俗时，一大群人围坐在祖母屋里，给我们讲解母系氏族生活习俗的本地小伙子，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油腔滑调令我内心很是反感。新一代成长起来的摩梭族后人，他们身上流淌的，是现代文明与古朴民俗相融的混血。也许这样的交融，对于他们的物质生活是提升，但对古老民族文化的传承却是损伤。但你无法评判这是进步还是退后，在我们这些外人眼里，摩梭族独特的母系氏族生活，是那么古朴原始、传奇神秘，无论是成丁礼、走婚，还是母系家庭、丧葬等。每个礼仪，每种风俗，都似乎是一个个优美动人的故事，一支支优扬动听的牧歌，有几分神秘，几分浪漫，几分诗情，令人遐想和思忆。但我想，每一个人都渴望过一种富足而悠闲的生活，摩梭族人也不例外，旅游业的开发，必然会使他们原本的民俗风情沦为商业化，失去原有的形态与滋味。
因为是初冬时节，整个泸沽湖景区的颜色十分绚丽。天空是蓝的，云朵是白的，草海是褐色的，湖水是澄碧的，道旁的树木尤为耀眼，疏朗的枝干上，片片黄叶金光闪闪，它们一溜儿排开，延伸至远方，与蓝天青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仿佛是油画大师摄人心魄的杰作，铺展在天地之间，美得令人窒息，令人惊叹。
走婚桥分开草海，从这边延伸到那边，曲折有致地将两岸村落连接，据说它长达300余米，是专为摩梭走婚“阿夏”提供的便捷通道，被称为“天下第一爱情鹊桥”，感觉里很浪漫。想象里，劳作一天的摩梭“阿夏”们，在日落时分，走进暮色，踏上走婚桥，向着心爱的人靠近。这样的一段路，一座桥，承载了多少爱情的欢喜与甜蜜，记录了多少柔情蜜意的浪漫故事。
经过走婚桥，继续一路前行，民居逐渐少了许多，视野逐渐开阔敞亮起来。亮海湖水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远山、小岛遥遥相望，猪槽船静泊湖边，清澈透明的湖水包容万象，在阳光的投射里，变幻着迷人的光与影，哪里是上，哪里是下，真让人有些傻傻地分不清。
站在观景台凭栏望去，青山环抱之间，泸沽湖犹如镶嵌在高原上一块巨大的碧色翡翠，透光度高，又很干净温润。一湾澄碧的湖光，一湾幽静的丛林，一湾嶙峋的山石，一排金色的树木，一抹秀美的小岛，一群翩飞的水鸟……格姆女神山顶云雾缭绕，静静地守护着泸沽湖的纯净与美好。面对此情此景，感慨天工造物的神奇与和谐，恨不得从此停下奔走的脚步，在泸沽湖畔修一小木屋住下，从此不问外界风雨。
印象最深的，是里格岛的美。格姆女神山下，一湾碧水之间，里格岛像一个美丽的叹号——头大、腰细、臀圆，或者像一片狭长的树叶，静静地飘在安静的湖湾。她三面环水，岛顶尖尖，木楼临水而建，黛瓦连成一片。湖湾边，几株树木被秋风染成金黄，三五只猪槽船静静停靠在岸边，湖水湛蓝，水质清澈透明，悬浮的梦幻感，让人犹如走进了世外桃源。
泸沽湖的美里，有一种不忍去惊扰的安静。牛羊在草坡静静地啃食，云朵悬浮在空中半天不会飘移，湖面无风水平如镜，猪槽船停泊在湖边对照着光影，情人树倒映湖中默默无语……你望着她，她也好像望着你，没有语言，只有眼神与眼神的交流，心与心的默契。感觉里，离尘世很远，离天堂很近。
离开泸沽湖，回到西昌再看邛海，怎么看都不美了。记忆里，邛海是很美的。那年与好友两家人去邛海边玩，大人和孩子都很喜欢。我们骑车，捉虾，欣赏日出，游湿地公园，乐不思归，在邛海边小住了几天。本来计划要去泸沽湖的，因为盐源段路况不好没有去成。这次休假，去泸沽湖赏景归来，顺道再游看邛海，才发现邛海的水质不够清澈，水色不够澄碧，就连天空，也没有泸沽湖那边的天空高远和湛蓝。
景与景是不能比的，就好比人与人一样。同样是高原湖泊，一个毗邻繁华都市，一个深藏偏僻远乡。邛海享受了都市的繁华与眷顾，就少了泸沽湖的清纯与静美。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渴望生活里处处两全其美。既能坐拥繁华三千，也能享受万亩田园。乡下人向往都市的缤纷与快捷，都市人渴望乡间的悠闲与恬静。我们一边追求获取，一边遗落失去，从自己厌倦的地方奔向对方厌倦的地方，在陌生的环境寻找新鲜与释放，通过此种途径把蒙垢的心重新擦亮。
回到成都，临时的团队解散，每人提着各自的行李，在红绿灯路口挥手告别，像一尾鱼，重新返回熟悉的港湾，也许此生再难相见。
坐上回家的火车，已是晚上7点多了。一个人出行，一个人返回，与陌生游客短暂同行。不为传说中的艳遇，只想欣赏一道风景。时间很短，天涯很远。今后的一山一水，即便旅途无人陪伴，我也希望自己能以一朵花的姿态走完。
有刀哥，但不只有刀哥
看教育，但不只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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