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园雅集图》论文人雅集与“意气说"

由《西园雅集图》论文人雅集与“意气说"

作者：韩倚云

北宋画家李公麟首绘之《西园雅集图》展示了此时代潮风的情景。传说王诜、苏轼、苏辙、黄庭坚、晁补之、张耒、郑靖老、李公麟、秦观、陈景之、王钦臣、米芾、圆通大师、刘泾等十六人相聚在王诜的开封西园，吟诗、弹阮、作画、赏画、相得甚欢。陈少梅先生在吸取前人精华之基础上，无论从技法还是构图上，都把《西园雅集图》推向了高峰。

陈少梅所绘之《西园雅集图》，那种淡雅与平静、从容与修为，恍如隔世，如在千年。却作于战火纷飞年代，于日本投降前几个月，在如此乱世，竟然能够处变不惊，感慨时事之艰难，又怀想往日的美好时光，可见其理智非常人能及。在流光溢彩的唯美画作中，画家却无处不洋溢着浓郁的感情色彩，令人神往。陈少梅先生之清气、灵气、剑气、骨气、静气于此图中尽现。

“我们必须把它看作是一个以往时代文人雅集的想象和理想的典范。雅集不仅包括了宿儒、道士和禅师，还有文学界、绘画界、书法界、收藏界、美术界的领袖人物，他们代表了北宋后期的时尚和趣味。”

据韩倚云考证，西园雅集并非聚会一次，也就是说：图中的十六人交情甚笃，却因各种因素未能完全聚在一起。可能聚了几次，每次的人物都有所不同，每次人物都不全，而李公麟把多次雅集绘在一张图上，取名为《西园雅集图》。

韩倚云临西园雅集图

而这种文人雅集的时尚流行，加上理学的兴起，“性与天道”的哲学问题在文人中渐渐探讨起来，也势必落实到艺术意识诸方面，“格物致知”、“穷理尽性”在他们心目中处理政治问题、人格问题、艺术问题，自是首先注意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仍然是他们的座右铭。这关系到他们的道德观与价值观问题。道德与才艺，孰轻孰重？程颐认为以道德经纶为大，以文章才艺为小。“君子所蕴畜者，大则道德经纶之业，小则文章才艺。君子观《小畜》之象，以懿美其文德。文德方之道义为小也。”但这两个至上准则，在人性论上，则认为应以性制气，要“养心”、“养气”。“气有善不善，性则无不善也。人之所以不知善者，气昏而塞之耳。孟子所以养气者，养之至则清明纯全，而昏塞之患去矣。或曰养心，或曰养气，何也？曰：养心则勿害而己，养气则在有所帅也。”。何谓“养心”、“养气”，就是要求养正气，出真心，“凡学之道，正其心，养其性而己。中正而成，则圣矣。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其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故学必尽其心。尽其心，则知其性，知其性，反而诚之，圣人也。”

由心到性，则源自一个“诚”字。对事对物、对天对人，则要真诚、坦荡无碍，真心方能自然流露，性才能纯净无邪，而反映到艺术上则是“意气”的生发，“天机超逸，不奈绳墨，其所作山水，点缀烟云，草草而成，不失天真风气······每自题其画曰墨戏。”则演绎成天真风气的追求，以墨戏为自娱。

天真风气的具体体现，是化作对平淡自然风格的艺术追求。这种艺术追求缘起于“董巨”的表现手法，用笔虽甚为草草，实则为画家主观自由精神的自然流露。通过这外在的笔墨形迹，显露出画家内在神情散朗及对客观事物的把握和处世心态，即从笔墨形迹中看出画家所蕴含的精神品格。在状物的同时，也把张扬自我精神体现于中。故此种貌似草草的用笔之法，却意气生发，所画之物既不拘泥于客体，也不拘泥于笔墨程式，而是随意自然，达于天然的表现境界。这种表现正是画家内心自由平和的展现。如苏轼所云:“作枯木枝干，虬屈无端，不皴硬亦怪怪奇奇无端，如其胸中盘郁。”将画家内在精神的自然状态与外在的自然表现对应起来。宋代文人画家米芾也十分重视“自然”表现，强调艺术传达中的“平淡天真”，“不装巧趣”，崇尚“天真”、“天意”、“活”和“神采”。

这种“脱去纵横习气，澹然天真”的风格，其实为逸品画所蕴含的特性。所谓“逸品”，即“逸格之目，亦从能品中脱胎，故笔简意赅，令观者兴趣深远，若别开一境界。”

在北宋由于“意气说”的推崇，直接导致了画品“逸格”地位的上升。黄修复《益州名画录》的出现，意味着以文人为角度的绘画品藻的时代来临。他提出“逸、神、妙、能”四个等次来论画品人。在黄修复看来，“画之逸格”，是“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求脱于自然而胜于自然，在无法之中显现出高超技巧，也即“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可见，“逸格”的笔墨迹象并不是由随心所欲而能达到的，应是“出于自然而后神”。

从王维时代所确立的“文人画”文化内涵与审美情趣的基调，于“意气说”的提出和“逸格”品位的确立而得以终结。但由于在笔墨、形式、技法的探索上还存有不足，此时代还不能使文化内核所折射出的图式、价值等方面得以全面实施与再现。所以，宋代文人画在文化内涵方面得以定型，但其外延即内核所折射出的技法形式还没有跟得上步伐。只是孕育出一个开放式的雏形。

参考文献：

①（美）梁庄爱伦《理想还是现实—“西园雅集”和（西园雅集图）考》，洪再新编《海外中国画研究》，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页222。

②程颐《伊川易传》卷一《小畜》卦《象》

③程颐《遗书》第二十一下，转引自侯外庐、邱汉生、张岂之主编《宋明理学史》上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页169。

④程颐《二程集》之《文集》卷八。

⑤邓椿《画继》。

⑥恽格《南田画跋》，俞剑华《中国画论类编》下卷，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0年，页180。

⑦李修易《蓬莱阁画鉴》，商务印书馆1934年。

⑧黄修复《益州名画录》。

作者简介：韩倚云，女，1977年5月生，斋号倚云轩、倚梅书屋，河北保定人；主业航天宇航技术、教育，余力为文；北京诗词学会副秘书长、陈少梅诗书画院院长。

获《诗刊》2015年度陈子昂诗歌奖之子曰青年诗词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