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中的抚仙湖“虫”
我,是一只被后人称作“抚仙湖虫”的小虫子,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起游弋在湛蓝的海底,和其他生活在一起的小动物们相比,我们的块头算比较大的,而且我们家族成员众多,也算是海底的一大势力。
我们的眼睛在眼柄上,伸在头的“外面”,看着那些眼睛长在头“里面”的三叶虫觉得好奇怪。我们的腿软软的,走路不怎么快,但30多节的身体收放自如,让我们能够在海底游泳和转弯,这些坚硬的体节也很好地保护了我们,再加上尾巴上的一根硬刺,让那些觊觎这丁点肉的捕食者们对我们敬而远之。
2004侯先光等专著里的复原图
那天,我们正寻得一处绝美之地,吞吐水的海绵、随波逐流的海豆芽为我们搭起海底宫殿,水母在天花板上翩翩起舞,蠕虫插在泥沙中休息,小螺们在海底缓慢地爬来爬去,远处各种身体分节的“亲戚”们正在躲避着海中巨怪的追击,而我们在宫殿中尽情地翻滚、嬉戏,偶有两只被称作“怪诞虫”的奇怪生物从我的身旁“飘过”,我们彼此凝望着对方的怪异。一声巨响打破了海底的宁静,漫天泥沙涌向我们的家园,大自然的恐怖力量瞬间埋葬了属于我们的一切,那两只小虫的惊异表情似乎还在眼前,我们却已动弹不得,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渐渐地,我的肢体和触角已被趁虚而入的微生物啃食殆尽,砂中渗入的海水也在缓慢侵蚀着我的外壳,让我引以为傲的“盔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变得更加坚硬。
渐渐地,我已和身旁的泥沙融为一体。在这段“尘封”的记忆中,我感受到不断有泥沙堆积上来,随之而来的是我的后辈,还有那些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生物的后辈们,他们的形态也在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
抚仙湖虫标本
滚滚长江东逝水,我们的时代逐渐远去,我也和时空融为一体,变成了岩石的一部分,以化石这种新的形态来呈现身体内外的环境变迁,似乎也在用这种方式来实现永恒。
在数亿年的岁月中,曾经广袤的大海被抬升的大陆所割裂,形成数个小小的河流、湖泊,在这期间,我见证了数不清的生物王朝的更替。
形似文字的笔石,壳左右对称的腕足动物,身披盔甲的鱼儿,最早登上陆地的裸蕨和两栖动物,铸造海底景观的珊瑚,几毫米单细胞的䗴有孔虫,顶天立地的恐龙……还有许多尚未从我的记忆中“被开启”的王者们,他们都各凭本事割据称霸,或是登上食物链的顶端,或是扩散全球,而最终都和我们一样沉入水底。
这不,又一个生物的王朝来临了,这个生物王朝的特点是,他们通过理想、信念和文化团结一致、克服困难、开疆拓土,他们称自己为“人类”。
在人类探索的过程中,发现了保存在岩层这一“无字天书”——化石。于是,人类就此开启了寻根之旅,并将这些或许能够代表历史的“英雄”们安置在博物馆这个新“家”,为他们树碑立传,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相隔时空的凝望
岩石中的永恒终究敌不过风吹、日晒、雨淋的时间之力,伴我数亿年的老友们多因风化而化为尘土。幸运的是,伴着地质锤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我的身躯一分为二,被完整地敲了出来,与之相伴的是我的兄弟姐妹们。
人类纪元的1987年,被称作“科学家”的人类团体把我和我的“同类”们从标本库中翻了出来,给我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抚仙湖虫”,这是一种用产地附近地名的简易起名法,让我们这些海中的生物有了一个湖的名字。
科学家们惊奇地发现,和其他化石不同,我们那个时代和地域形成的化石除了硬体骨骼外,竟能保存少量的软体部分,这或许和那些噩梦般的漫天泥沙有关,快速的埋藏让我们的一些软组织免于被蚕食。软体部分呈现出的更多信息激发了科学家们的研究热情,于是,我们成为了科学家眼中的“宝库”,我们也没想到自己竟如此重要。
抚仙湖周边产澄江生物群的地层分布
科学家们再次使用地名起名法,给那段时期的生物们起了个大名字,叫“澄江生物群”,也可以看做是“抚仙湖周边的虫子们”。
经过科学家们30多年的研究,无数小伙伴“破茧重生”,无数小伙伴“烟消云散”,伴随的是生物们分类体系的建立,海绵动物、曳鳃动物、腕足动物、节肢动物、古虫动物、脊椎动物……每种生物“各司其职”,这让我们似乎有了“归属感”,感觉自己成为了构建5亿多年前的那段寒武纪王朝中必不可少的功臣,在进化的史书中被记上一笔。
抚仙湖的傍晚
人类的好奇心无穷无尽,随着我们的科学“价值”不断被挖掘,一个个完整个体的发现已不能带来最初发现时的那种兴奋和满足感。于是,我和其他“英雄”一样,成为了博物馆的新收藏,成为了人类征服时间和空间的战利品。
在那里,我静静地躺着,那两只怪诞虫竟成了我的邻居,似乎证明着我们也曾拥有过一个时代。相隔展柜、相隔时空,我们和人类,两大王朝的见证者相互凝望,进食、生存、繁衍、进化,我们思索着这一切的意义,眼神中蕴含着无限迷惘……
抚仙湖“水”滋养着抚仙湖“人”,抚仙湖“人”谈论着抚仙湖“虫”,人们在创造价值,人们在回顾历史。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