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柴米油盐的灵魂

文/ 邱小石

儿子在天津读高中三年，每周坐动车往返京津。每趟车虽然耗时不长，但频次很高，我和他探讨过如何有趣的度过这段枯燥的时间。

我的初衷有点功利。我建议说，每趟车你都关注一个人，长啥样，穿什么，猜他（她）什么职业，在想什么事情……写下来，每个人三五百字，这样除开寒暑假，三年下来你能记录两三百人，超过十万字。然后……申请大学写文书，这一定是很独特的事情。

结果呢？结果当然是没有听我的建议。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听，那不过是你的兴趣罢了，而且，你年轻的时候，怎么不干这么“有趣”的事情？

但如果张爱玲有这么一个机会，她说不定会想尝试一下。倒不一定是非得按部就班制式化的完成一个任务，她坐在车厢里，不由自主的就会观察琢磨那些乘客，发现有意思的细节，这是个人的天赋。她的《封锁》这篇小说里，男女主角的调情可视为一场梦境，多有不合常理之处，但张爱玲对车厢各色人等的描述，字数不多，句句外延，一击即中。

比如这一段，写那个老担心丈夫裤子被熏鱼弄脏裤子的太太。拥挤的车厢里，经太太夸张的提醒，丈夫小心翼翼将油汪汪的纸口袋保持与西装裤子两寸远的距离。“现在干洗是什么价钱？做一条裤子是什么价钱？”有趣的不是这一段，经过了好长一段篇幅，似乎这对夫妇都已经淡出故事……一个医科学生在图画本上修改人体骨骼简图，乘客们一个个聚拢来围观，小心翼翼提着熏鱼的丈夫向他的妻子低声道：“我就看不惯现在兴的这种立体派，印象派！”她妻子附耳道：“你的裤子！”

突然想起本周综艺节目《奇葩说》辩题，该不该介意另一半有灵魂伴侣。《封锁》中，宗桢搭讪上了翠远。宗桢道：“你不知道……我家里……咳，别提了！”翠远暗道：“来了！他太太一点都不同情他！世上有了太太的男人，似乎都是急切需要别的女人同情！”宗桢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万分为难地说道：“我太太……一点都不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