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严寒躲不过人
去冬,一只流浪狗在办公院树丛中,产下一窝小仔。活在人间,红尘爱心,有赖食堂大师傅善意,将剩菜剩饭送上,使之苟活。至春上,五只小狗茁壮健康。
借着暖阳,这一家子挤作一团,其乐融融。每有人驻足,几只小狗争相跑来迎宾,像个扬州炒饭米粒沾嘴的孩子,嗅人裤腿,蹭人脚面,不知深浅地摇尾乞怜,显然已至渴望被人认领的阶段。生而有欲,其毕生所求,便是有个温暖的家,狗对人的信任,无需百般确认,就可轻易知道你是它的全部世界。果然一只毛绒绒的小公狗,找到了主家。另一位女士犹豫再三,还是没领养,说家中已有一只。
一日上班,不见了院中的嬉戏,问门卫去向,说不知楼上谁人报警,桥东派出所来了一哨人马,连大带小,一股脑羁押归案。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此时市里正到处捕杀流浪狗。诸侯无故不杀牛,素家无故不虐犬,因其俱有灵性,但愿几个小家伙不会遭此不测,否则枯燥语言,无以讲述屠幼的不幸。我有一位故旧,遛狗期间与之走失,好一阵子失魂落魄,之后沿路找过几回,还张贴了寻狗启事,终于未果,本想告之,岂料未及而意外生。“自扫雪中归鹿迹,天明恐有猎人寻”,可怜几只小精灵,躲过严寒躲不过人。回到报警人的猜测上,宁境安民,其或无错,却是以善为名的恶,见微知著,有告密之嫌。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我的人畜共存意识,源自小农时代的残留。
院内有绿化带,开枝散叶,灌木过人头,唧唧啾啾,鸟虫其间飞,还长出许多的榆树椿树,皆本地树种。虽无碍观瞻,剪理树木时,为体现其劳动成效,或截或拔,不能幸免,似乎人工栽者,方有生存权,流浪树种则无此利。却是人栽者,稀稀疏疏,野生者,生机盎然。篱边墙角偶有几苗偷生者,真要代表几棵小树,谢其不砍之恩。同事原晋说出版社这个院子的布局与审美,像个乡镇企业,我说比不了,先前去过几家琉璃烧制、红枣加工企业,大院之内其林蔼蔼,朱实离离。
莫名同情,起自移情相形。万物平等,往来皆客,生命影响生命,看岁月不败的美丽。作为参照,物之美,含有人之美,世界的今天,就是世界的未来。生命可作比对,被戮被伐,随意处置,无端联想到自己流落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