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印象的三个表情｜梅子酒·早茶夜读786
786 | 读城记2020
城南印象的三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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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6年以来，我就一直在北京的西南隅工作生活，如今对这周遭的环境越来越熟悉乃至产生了依赖。今天，我想借记录我读本月主题书《北京的城墙和城门》时所联想到的片段，来聊聊自己所身处的城市空间与生活。
高冷的永定门
我时而会去天桥看看话剧，经常乘坐的90路公交车会从永定门边上经过，我每每会感叹城门的庄严巍峨，但总也懒得下车去看一看，也不知是为什么，明明我并不是个懒惰而没有激情和好奇心的人。不过读《北京的城墙和城门》的时候，我似乎得到了答案。以下是作者喜龙仁在序中的第一句：
“这本书起意于北京城门的美，是它们作为这座中国都城景观的标志和象征，对古老的建筑、青翠的树木和颓败的城池的美妙衬托，以及在建筑上的装饰价值，促成了本书的撰写。”
读到这儿的时候，我努力搜寻了下自己关于城门的回忆，印象中自己喜欢的城门的样子，似乎除了喜龙仁提到的“古老的建筑、青翠的树木和颓败的城池”的元素组合之外，还得有那么点烟火气，毕竟除了作为景观存在，城门的本质首先是通道，不怕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怕突兀刻板了无生气。
北京的城门大多高高在上供众人瞻仰，车鲜少能穿门而过，人经过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蹭到了新刷的油漆。上个月底我正好在南京出差，驻地离着月牙湖边上的标营门很近。我站在城门前想了很久，南京的城门为什么看着比北京的舒服？当看到城墙上葱茏的绿意，城门楼子上旧旧的灰突突的砖石，以及穿梭于门洞间的电瓶车时，我突然明白，因为这门是活的！有绿意，就有生气，有行人，就有烟火，有城墙，就有故事。而这也是我看到高冷的永定门时会心如静水的原因吧，但幸好还能从《北京的城墙和城门》中看到百年前永定门车水马龙店铺林立人头攒动的老照片，以及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描述：
“城墙和瓮城的轮廓线一直绵延到门楼之下，而门楼宽大如翅的飞檐，在雄伟的城墙和城台的上方，仿佛凌空欲飞。它们的倒影映在水中异常清晰美丽，每当清风拂过柳树柔软的枝叶，城楼的飞檐就跟着颤动，垛墙也碎裂摇晃起来……”
迷离的金中都
我对“金中都”最初的印象源自儿歌《卢沟谣》，我听的版本是丰台五小合唱团唱的，歌词写得质朴又让人印象深刻，孩子的歌声也很动人：
“永定河 出西山
碧水环绕北京湾
卢沟渡 摆渡船
渡走春秋渡秦汉
金中都 烟云散
留下古桥写江山
元明清 七百年
卢沟晓月照大川
……”
之后我开始留意“金中都”，觉得应该有不输元大都城墙的厉害遗址。而更让我觉得投缘的是，我单位所在地正好在传说中“金中都”的区域内——根据1966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对外郭城城垣、宫城、宫殿和街道等遗迹的勘测结果，中都外郭城的东南角在今永定门火车站西南的四路通，东北角在今宣武门内翠花街，西北角在今军事博物馆南皇亭子，西南角在今丰台区凤凰嘴村。据那时的报告称，凤凰嘴村南和马连道附近的地面上，尚保存有南垣和西垣的夯土残壁。
从贞元元年三月二十六日（1153年4月21日）海陵王完颜亮迁都于此开始，到贞祐二年五月十八日（1214年6月27日）金宣宗完颜珣离开中都，贞祐二年七月宣宗南迁至汴京，中都作为金朝都城总共才61年，贞祐三年五月初二（1215年5月31日）中都被蒙古军队攻陷，占城后皇宫被付之一炬，据说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月，城池遭受了毁灭性破坏。由于金中都存续时间太短了，而且城墙也只是简单地由土堆砌而成，如今我们只能找到一些零星的断壁残垣，比如位于丽泽桥东南、万泉寺、高楼村的城墙遗址，右安门玉林小区、凉水河北岸的水关遗址，以及广安门外南街的太液池（皇家园林同乐园遗址）。而让人感到遗憾的是，某处重要遗址据称仍被烂尾楼环抱，“施工重地，谢绝入内”的告示下，看门大爷被探访者问烦了甚至还会说：“这里面没什么遗址，只是一片工地。”
静默的莲花河
你若问我，被高冷的城门怼着，在迷离的故都窝着，缘何还能喜欢这片南城？这个问题似乎跟我一个南方人为什么嗜豆汁如命一样难解。
那天中午，我跟几个同事吃完护国寺小吃往回溜达时，我忽然间发现了答案。
这是一条沿河蜿蜒的小路。一边栽着银杏，一边栽着高大的我也叫不上名字的树。路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跟我们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踱着步。我们聊起这条河的名字，发源地和流向，经过一番讨论和查询，惊奇地发现这条叫“莲花河”的小河有可能是唐幽州城及辽南京城（也就是金中都的前身）西部的护城河，如今经万泉寺汇入凉水河，而在金朝，凉水河是金中都南城墙护城河。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历史的脉搏从未如此离我这般亲近，近到她就在我身边，在我匆忙的步履间，静静地等待着。我也第一次如此直接而强烈地感受到“子在川上”的那种心情。面对着河流，人心会不由自主地轻松、柔软、开阔和丰盈，不管在你看来她是象征着承载，化解，抚慰，还是奔腾，咆哮，冲刷，总也不会缺少的，是波光粼粼的生气，和绵延不断的希望。
我们身边也总不缺这样那样的人，有的沉默寡言，有的耍滑卖萌，嬉笑怒骂快意人生也好，谨小慎微谦和恭让也罢，也是在不经意间，你撞见了他们眼底的真，心里的善，笑中的诚，就像静水流深的那条不起眼的小河，给了你一份意外的温暖和欢喜。那个时候，你真的觉得，可以与他们同路一程，是那么幸运，和幸福。
这也许，就是这座城纵然有千般不是，却依然让那么多人难以割舍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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