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100
100-10=100
初春,温暖的有些异常。与物流公司老板有约,今晚要有一次不重但非常反复的体力劳动。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穿上了单裤,主要是怕热。我真的希望有人,哪怕是一个人帮我一下。
可是,妻子已经回了老家,找朋友帮忙,又觉得没必要,我心里既自信又没底。最终,我决心自己做,整天的坐着,做点体力活儿也是很不错的。
“喂,老婆,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故弄玄虚的说。
“什么意思?”她平静的说。
“前几天你在的时候,我还想让你帮我搬书呢,可是今天书才到。”我说出了真相。
“那你自己搬呗。”她不喜不忧的说。
“那可是37包呀,那么多。”我担心的说。
“没事儿,你慢慢搬吧,不行你给送书的师傅点儿钱,你们一起搬。”她稍微热情的给我出了个注意,看来,她不是完全的不关心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一定要给送书的师傅费用的,但让他送到什么程度,我心里就没底了。
“搬完一定要清点数目,不要漏了一包。”她又强调了一点。
“好的,记住了。”我知道她的心细,不像仍处在兴奋中的我。
也难怪,自己辛苦写的书到了,就像自己的孩子来了,能不兴奋吗,因为像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也心甘情愿的自己抱,多累也无所谓。
时光荏苒,若不是在建设性的思考中度过工作,我可能会觉得莫名的紧张,而有所获的迟暮让有一个新夜晚的来临淡去了一些悲伤的色调。
已经到了我们约定的送书时间,晚上八点。此时,我有一些惶恐,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时间做一些体力劳动真的有些晚了,他们还会送吗。
“老板,你好,我回来了,这么晚还能送吗?”我心里有点儿着急的说。
“没问题,你来吧,多晚都没事儿,只要你那边可以。”他说。
“好的,那我一会儿过去。”我放心的说。
“好的,你来吧。物流园区北一区328号。”他说。
找到他们那里,真的很不容易,因为到了才知道那里竟然是那么大的地方,真的像他所说,多晚也没问题,很多货车,大大、中中、小小的,都在等着装车运货。在货场那里,我等了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来了,看气度他就是老板,他头发不多且有点儿长,可是都很精神的立着且像后仰,他的面部不是那么方正,但一开口那浑厚的嗓音加上坚定的眼神让人觉得他是精明却可靠的。我们简单的说了一会儿,他指了指院子南边的书堆,说一会儿三轮就来了。我们走了过去,他让我数了数数目,正好37包没错。这样他进了屋去接待一个客人,我就在书堆边站了一会儿。
我很无聊,但我不着急,因为看到那些书,我很高兴,很欣慰,我自由的在院子里踱着自由的步子,有时也会到屋里站一下,这时就会听到老板对着电话说:“兄弟,快点来,那哥们儿等着呢,我不着急。”我知道他真是好心,替我着急。
终于,三轮来了,车主是也是一位中年男子,个子很高,说不上胖,也说不上很瘦,平头,头发不长,但依然觉得散乱,在院子里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他鬓角的白发,敏感的我认为那白发不仅仅是鬓角有,只是灯光暗而已。他穿着灰色的西服和黑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布鞋,是典型的农民装束,他的面部表情很单纯,笑起来很真诚,我没有仔细看他的眼睛,我想肯定也是坦率的。老板交代了一句后就又回屋谈事情了,剩下我们两个装货。
37包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次抱一包到三轮车上,他抱的多,我抱的少。说好了送到了给他50元。装完车,我们就到我的书库去,说是书库,其实是我原来的单身宿舍,我把它打扫干净,正好阳台有空间,可以用来放书。我开车走在前面,他开车跟着,我们离物流园并不远,所以一会儿就到了。我把车停在家属院门口,下了车,去门卫那里登了记,就走着引领他到我们楼下。
楼梯口有一片灯光,我就让他在那里停下,我拿起一块砖把单元楼的门支着,他也下车了,我们一起站在那片灯光旁。
“就卸在这里吧。”我指着那片灯光说。
“放在这里怎么行呀,怎么不放在屋里。”他说。
“放着就行,一会儿我往上搬。”我心里紧张的说,因为我真的知道了37包书的分量。
“你在几楼?”他说。
“就是一楼。”我顺着楼梯一指,因为下面还有一个贮藏间的高度。
“那我帮你搬上去吧。”他说。
“多少钱?”我小声的问。
“一包两块,嗯,这样吧,一共100元吧,你不用搬,我自己搬。”他说。
“好的,那我开门去。”说着,我就上去了。下面他已经开始搬了。
开了门才知道,因为晚上没人住,这里已经没有电了,真的有点儿尴尬,说着他已经背了两包上来,我把大厅门敞开借助楼道里的灯照明。
“你这没有电啊。”他说。
“不常住,没有电,没事就放这里面的楼道里吧。”我说。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放下书,两包叠放的书。于是我也下楼抱书,我只能抱一包书,抱在前面。他一次要拿两包,不是抱在前面,而是将两包书叠加在一起被在后面,我没有他的体力,所以只能一次抱一包。
“你别管了,我自己搬。”没到我们在楼梯里相遇时他总是这么说。
“没事,咱们一起更快。”我说。
这样,他一直是一次被两包,我一直是一次抱一包。
“你三十几了?”他平静的说。
“三十整。”我已经气喘吁吁了。
“啊,正是好时候,人生的高峰期,我比你大二十一岁。”他高兴的说。
“哦,你比我大这么多啊。”我在疲惫中挣扎着。
“你正是有本事的时候,像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他爽朗的说。
“嗨,想这些干啥呀。”我这次是用心的说这句话的,因为我感觉到他说的是那么真诚,似乎抱这些书他是很开心的,没有一丝的累的感觉。
我们还是一次次的抱书,车上的书越来越少,剩下一小半了,剩下七八包了,我已经感到很累了,可是他没有一丝累的迹象。
“你别搬了,抽支烟吧。”他爽快的说。
“不用,快搬完了。”我强打精神的说。
他最后一次是抱一包的,因为最后一次车上只有一包书了。等我抱着一包书上楼梯的时候,他正好下来,当我们擦家而过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去拿钱。
把所有的书在黑暗的楼道里放好,我拿着钱走到大厅门口的灯光下,我递给她100元钱。
“给,师傅,辛苦了,谢谢。”我说。
他接过钱,并不是放在口袋里,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散乱的钱来,有一百的,也有散着的零钱,他从里面拿出一个10元的票子。
“给,我再给你10块。”他真诚的说。
“不,不,你快拿着,我不能要,我不缺这10块。”我赶紧说,并送他下楼,他也没有说什么,收好钱走了。我转身回到大厅,听到他装上三轮栏板的声音。
当我看到他要给我10元时,我瞬间被感动了。我知道他是觉得我也往楼上抱书了才这样做。可是那是我自愿的,与讲好的100元无关。所以,在这时,100元减去10元都会是100元,而绝不是90元。
他走后,我在黑暗中把37包书又一次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阳台上,用时15分钟,而且没有感觉到太累,尽管我热的满头大汗。尽管他没有高学历,但却给我上了一节最好的课。
人不应该抱怨环境,不应该抱怨别人。尤其是读书人,不应该总是忧虑个人的得失,应该有一种使命感,那就是探寻人类更高的文明层级。若非如此,读书人的存在的独特价值在哪里呢。
江一
戊戌元月
【作者简介】
江一,青年作家,诗人,中文课程设计师,原名金江昆,号榷山,1988年生,2012年7月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育硕士,师从著名儿童文学研究专家侯颖教授,现为衡水市作协委员,河北衡水中学语文教师,《衡中诗韵》编委,著有长篇小说《渡缘》《一江琴声》《湖畔弦歌》、诗集《桃花坞雨》《榷山问樵》、美学著作《美的唤醒》、哲学著作《生活世界与艺术境域》、学术著作《情境之门》《一个诸境斋的故事》《洒落的从前》《唐宋诗发展史简话》等,指导中学生创作诗文集《繁荇集》《化境风》等。发表的论文有《叙事类写作限制初探》《传统文化传承问题探究与解决》等。曾独立开发课程《汉字硬笔书法入门与提高》《美的唤醒》《中西思想小史与文学写作》《知“古”与知“己”》,并教授北大先修课《中国古代文化常识》。主持和参与的科研课题《青少年心理问题与对策探究》《传统文化在高中语文教学中的传承》《责任教育》和《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和青少年职业规划》等。曾长期负责全国创新作文大赛的指导工作,并担任第十二届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河北省决赛评审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