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脚女侠（小说连载十一）鲁宁 / 开普饭

小脚女侠

鲁宁

人类一块丑陋而惨痛的伤疤，至今依然作痛。它的暴虐与卑鄙是战争魔鬼淫邪的狼性。其后代的奸狡抵赖一样龌蹉。避免忘却的悲哀，那段历史将记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有些地方已竖起了受害人的雕塑——日本侵略中国及东南亚的慰安妇事件。一切邪恶，都是贪欲疯狂膨胀的结果，最终必由自己吞咽。——作者

十一面露狰狞日师徒反目时

却说那弧，见爷俩瞬间灭了俩鬼子，一时懵木，两只手木偶般的僵着，纷乱的思绪直如乱麻没个头脑。及至回过神儿来，不禁倒了抽一口寒气！赏心悦目温馨可人的英桃，这时竟成了杀鬼的魔女！动作果决出手伶俐！一时跟“表姐”如一个娘生的两枝花！而两人的举止行为却大相径庭，“表妹”为保家卫国出生入死，而“表姐”却与鬼子为虎作伥。

鬼子怎能想到？英桃借“表姐”的幌子，在伪满王府明修暗度！鬼子真是欺软怕硬的孬种！却在好人面前装作爷们撒尿——使劲嘚瑟！这也难怪，我不也是对鬼子卑躬屈膝，做狗腿子吗？早知今日鸡飞蛋打、人情两空，何必当初傻X一样卖力？教她舞枪弄棒，这小母老虎的翅膀活拉是我给整硬的，至少有一半！如今悔青了肠子，我冲谁说！媳妇？她不骂我活该好丧？！老妈更是恨铁不钢，不喷我个满脸唾沫？！我这弧啊，竟为郭庆培养英雄美人，那时他抱着美人洞房花烛……我……？

弧翻江倒海患得患失，又一个念头：哎？她既然离了王府，枪也该物归原主，收回了吧！郭庆的枪被我收了，她多个啥？！你无情无义，我还看山神看土地自作多情？！于是，弧咬牙发狠，收枪！刚要开口，又想，别，她们刚刚收拾了鬼子，正在兴头，立马要枪也不好，岂不曝露我跟鬼子的暗线关系？！那可是反美不美。想到这便冷冷一笑：嘿！过了这村还有那个店！凭啥我没卵子找茄子？！

英桃帮妹子穿好衣服，小溪边洗了浑身血污，送她们回家。姐俩却傻了一样不肯上车，再三动员还是呆呆的不动地。爷爷知道她们生怕回家继续遭受鬼子祸害，家乡的妇女都被糟蹋了，祸害死的、逼做慰安妇的，房子也烧光了，人们四散奔走不知去向。他这么想着，却不知她们还有别的隐忧不好直接说出来。妹妹，咱一起上山吧。英桃的怜悯温暖着她们的心，姐妹俩对视一下，默默点头，那目光是乞求着的感谢。

弧手上的汽车继续颠簸着滚动。又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都松了口气，兴奋的情绪渐渐淡去，竟都昏昏欲睡起来。

弧盯着路，把着方向，调整车的状态，看似专心致志，其实满脑子紧张旋转着，咋对付这武功超群的爷俩？！这时他已认定，爷俩对他是扒开的核桃——知道啥“人”了，任何指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到了庙上还不把我一脚踢开，然后英桃一记飞镖，让我的一切到地狱结算！当断不断必留后患，男子汉要有快刀斩乱麻的果决，不然就是废物！

稍倾，他又翻过来核计，既然她们对我有怀疑凭啥要我送行呢？考验？故纵？根据以往，英桃不是居心险恶深藏不露的笑面虎女人，她说打就捞是简洁明快的性情江湖侠女。莫非老爷子暗算？也不像，他脾气秉性已整个翻版在孙女英桃的身上。

那我……他翻腾着、纠结着。

弧正在搜肠刮肚，突然，城里传来几声沉闷的炸响！接着是高楼倒塌的声音，轰隆隆地震颤着！同时还伴有飞机的轰鸣！这样想着蹿出了俩响屁，那阴阳脸又蒙了一层白霜。英桃醒来，四处望望，鬼子又在轰城！俩妹子吓得筛糠，直往英桃身上靠！望了望她们，爷爷同情地告诉她们说：新兵怕打炮，老兵怕吹号，这话真不含糊。看你们姐俩这派头，害怕这飞机和大炮吧？姐俩又是惊骇，不住地点头，却不说话。

弧这时在核计：不怕飞机大炮？做梦吧！这老山沟的泥腿子，不是鬼子进来连枪都没见过，纯粹土家雀！这是纯正的洋家伙，只有东洋的日本能造出来！咱是烧火棍子守门，笤帚疙瘩看家，难怪他妈挨打！这家伙连抗联的部队都不称，据说八路军也一样，像点样的武器都是缴获的或是鬼子淘汰的。再说这嘴巴头，人家日本人吃啥？啥肠子？啥屁股？共产党小米汤，抗联的大司令都风餐露宿干打垒，吃草根啃树皮果腹充饥！一句话瘦驴拉硬屎，是硬着头皮跟人家干！他又想到英桃被鬼子满城通缉，整个盛京乃至奉天省都鸡犬不宁！这不国弱被人欺，马老实被人骑吗？！想到这他眼前一亮：我弧投靠日本人，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断不断必留祸患，今天我就要讨回公道！！

然而，弧也担着英桃一旦先下手的心，便假惺惺地献殷勤，问道：爷爷口渴吗？我这有黄山毛峰，特意给您备的。说着，脚下紫砂茶杯便递过来。爷爷笑道：官侄子想的真是周到细密，素质真高。说话间却将杯子推了回去。我这有福建铁观音，够了。您的茶讲究啊。哎，马马虎虎，酒肉穿肠过，没瘾。茶可是血脉，离不开。

日野在曲里拐弯的山莽间嗡嗡滚动，山色变幻着远近的扑朔迷离，困意在消失，车却越来越吃力了。穿过几个山峁，便来到一处狭窄幽深的山谷，路面颠簸，砂石硌着轮胎，左拐右拐，颠颠哒哒，坡爬的险要和吃力，弧忙得满头大汗。

这时，前方百米突然蹿起两条黑线，一看是野狼！她们不禁惊讶，那两条狼一条在前一条在后，闻到汽车马达声，那小狼居然蹿到老狼的背上！车上一直呆着的孕妇竟然一声惊叫：我的妈！俩狼怎么……英桃见状突然意识到她刚才被鬼子吓懵了，便告诉她这就是书上说的狼狈为奸。英桃说完，那妹子更是惊疑，跟着问：狼狈为奸？这时弧却不自然了，脸上也画出了莫名的问号狼狈为奸？英桃她平时总说日本鬼子是狼，那狈是谁？我？我是狈？！啊，难怪，鬼子向她炫耀的那些照片，就是我出卖她的铁证啊！在她眼里我汉奸的罪名已是定型！看来一切念想都是幻想！冤有头债有主，这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荒山野岭，就是咱们的鱼死网破！不过在清算她们之前，还要来点儿额外的贡献和柔情，以把握事情峰回路转的万一。

她们正拿狼说话，只见弧刹住车，跳下去，枪口瞄准张望着的野狼，呯呯两响！俩野狼应声倒在石砬边的草丛。爷爷伸手赞叹：神枪！弧回敬个微微的冷笑，就跑过去将两条狼各手一只拖了回来。爷爷，您有下酒菜了。老爷子捋捋胡须笑道：官侄子，实不相瞒，我可有年头没享受这山野嚼货了。那您就尽情消受侄小子这薄礼吧！见笑了。弧顺风打旗打哈斥凑趣。爷爷，我听说不单狼肉好吃，皮也是个宝呢！嗯，你年纪轻轻啥都知道，好渊博。

爷爷，你说李老师凭啥给咱当教官？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那当然，老爷子道，没三把神煞，谁敢造反西奇？！这狼皮褥子无冬历夏，铺在炕上，既解凉又解热，好玩意！

弧听着那朗声大气的夸赞，得意着微笑。满车沉闷都被调侃的宽松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说这狼既可恨也可用，真是复杂怪异的家伙。

闲聊着，吉普车又爬上了绝陡的盘山荒路。弧不免手脚忙乱，他一会咬牙打方向盘，那盆口似的圆环似有千斤沉重；一会踩大油门，日野发出沉闷的马达声，稍一溜神便会蹿到路边的悬崖，掉进深涧！弧那副紧张吃力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眼，整个神经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弧满头大汗，忙得不可开交，似乎泰山压顶！天池决口！而他是唯一的擎天玉柱，必须保持男子汉顶天立地的雄姿，真是里外的折磨。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凭多年驾车经验，爷爷说这路够悬的。一条羊肠荒路，右边是高达三十余丈峭壁直通山顶，左边一脉深不见底悬崖，稍有不慎轮子稍一走偏，车毁人亡只在闪念之间！不过一路跑来，弧娴熟的驾技绝不至于如此紧张慌乱，难道他？老爷子正核计着，车轮子恰如被掩住了。弧反整档位，加大油门，吭吭的车却纹丝不动！及至再三再四重复着原来的动作，竟连一丝声音也没了，汽车彻底搁浅。

怎么？不动了！不想这车这么邪性！半山腰灭火了。弧皱着阴阳脸上的眉头，接着爷爷话茬回道。电瓶没电了？弧跳下车，愁苦地点了下头。英桃，咱下车推吧。

爷爷，您不也开过车吗？弧说，我跟英桃后面推，您在前面开车。

客气啥？干啥不是干！弧见老爷子很爽，得意了，心说我正要你们推车，好下手收拾你们？！我刚才的一切都是试探！

大家伙下了车，直接走到车后躬身猫腰，脚蹬山坡，绷着两腿推了起来，俩妹子也弓腰去推，被英桃推到一边，怕抻着她们的伤口。弧一边操纵机关，一边盯着反光镜，察言观色。

英桃合计：车到半山腰就来病了？车的病？还是人的病？！

人铁定是病了，要他来，就是想帮他改邪归正，给他个机会。不想他在打鬼子现场竟袖手旁观，及至打死了鬼子，才虚头巴脑趋炎附势地歌功颂德。想到这，英桃对弧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英桃爷俩满头大汗，俩妹子也在推，而汽车还是吭吭哧哧，前拉后稍，发动机空转着轮子唰唰地摩擦着地皮。弧下了车，递给爷爷一条毛巾擦汗，随即他眼睛一亮，指着后边山头叫道：您看，有人！她们不约而同的望去，兴奋着帮手的到来。不料，弧手疾眼快由打腰间掏出手枪，突然向爷爷点射！

英桃虽然对弧有所提防却有三分幻想，认为大家都在场，他不会愣头巴脑的铤而走险，他平时沉稳内敛，是个年轻却也老成的人，书也念得满脑子学问。况且，得罪他的是郭庆。换句话说，即使郭庆他也不至下此毒手啊！毕竟他两房姨太太还有三个孩子，拉家带口的一大窝子人。

话是这么说，英桃还是备了一手万一的不测。就在那弧觉得爷俩死期近在眼前，露出凶相的刹那，英桃右手眼前一晃，弧的眼睛顿时就浑花了，一嘚瑟，枪也斜了。说时迟那时快，英桃飞身形一个猛虎扑食，飞脚将那枪踢起三丈多高！随即哗唥唥掉进了左边的山涧！

弧痛感异常的急切，随手又抽出一把枪！英桃突然想到车上的枪他是缴了！就在她们下了车之后。大家正被这第二把枪惊异着，原来是个幌子。弧一个前滚翻立在老人跟前！劈把手掯住老人的脖领，握枪逼视英桃！显然他要爷爷做人质，逼英桃就范！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老人突然朗声大气，一个朝天怒吼：别管我，那有坦克！弧惊愣一下，立马知道是声东击西，并不上当，仍然死死地掐住老人的脖领，逼视着英桃。老人也不灰心，猛然扭头转身，造的弧一愣，英桃趁此神机妙算，一把沙土撒去！可怜那弧，竟忘了英桃屡试不爽的天女散花，吃这一把沙土面，即便拿老爷子垫背，枪却不听话了。弧一手抹眼睛，要给老人一个移形换位，推下悬崖！老人借力打力，顺势一个杨柳随风将弧置于脚下！弧凭着年轻力壮，加上老人先前打鬼子已消耗了体力，于是来个鲤鱼打挺，由打脚下平起风雷，霍地一下反将老人来个二郎担山！眼看就要将老爷子扔下山涧！英桃在车上登萍渡水，一个鹞子翻身的长虹贯日，弧吃了个狗呛屎！

弧并没就范，微微挪动一下身子来个后滚翻，然后在老人和英桃头上浪子踏球！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的俩妹子，不禁大喊，姐姐飞镖！什么飞镖，走镖？！他是老师，让他见血？！英桃起身形跃到身后，对准那太阳穴左右点了两下，再看那弧便是形销骨软肉泥一摊。

老人举铁拳朝那阴阳脸砸去，英桃一把拦住，爷爷，留他一命，行吗？老人疑惑地望着孙女，英桃喃喃道：他的家也太累赘了，看在咱们师生的面子上。

望着英桃怜悯仁慈的目光，爷爷道：英桃你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老人说着便收了手。上车！老人发动引擎，汽车开始滚动。这时，突然车门吱嘎一声响动，只见那姑娘跳下了汽车！英桃大喊：小妹你干啥？！姐姐，你丢了东西，我找回来！

那妹子疯着往回跑，与刚才的木讷简直判若两人。刹那间，那姑娘飞奔到弧的跟前，蹦双腿、咬牙关、运力气，同时哈腰拖起那带死不活的躯体，三挪两挪，推进了悬崖！！

及至英桃随后赶来，只听一声绝气身亡的哀叫，一切都已结果了。

姐姐，我违了你的命，杀了你的老师，你打死我，给他偿命吧！！！

说着那满腔的委屈随着眼泪喷涌而出！英桃拍了拍那瘦弱的肩膀，是为无奈地安慰。旁边的一只手也伸向英桃，姐，连我也一块处理吧，妹子杀人也代表我呀！有我一份！！

见她鼓胀着身孕，英桃的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的疼！！！

那小妹子说，姐，他何止对鬼子出卖你一个人？！咱堡子被他带鬼子祸害惨了！抓六个妇女送给日本鬼子做慰安妇，就是他！！英桃瞬间竟愣怔了，瞪起那双精美的杏眼，顿觉异常吃惊又后怕，说妹子违了我不杀老师的念想，可你是为民除害！干的对。我原来只知道他出卖我一个，又与跟郭庆的争锋吃醋有瓜葛。这么说他早就是个大汉奸、大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