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想写一封信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亲爱的朋友们,我是突然间萌生出写信的念头的。也就是那一刻,多年前写信的情形浮现在了眼前:傻傻的,痴痴的,呆呆的,——温暖而美好。
想写一封信
文‖张亚凌
很突然地,滋生出一个念头:写封信,在信里写尽自己的真实及对世界的一孔之见。继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写信的种种情形:
我的性格极矛盾,生活里是个很马虎的人,衣服穿反都是常事,可只要一握笔,就变得异常认真以至于有点洁癖。
写信,是个人最大最神圣的外交活动,怎会例外?
一页快写完了,觉得有个字写歪了,撕了重写;感觉有句话表述不准确,撕了重写;意识到措辞不恰当,撕了重写……
一直奇怪的是,心里奔涌着的话,绝不会因为多次“撕了重写”就被打断,依旧那么汹涌地流淌。好像情感处有个闸,多次开关并不影响水势的滔滔。那是怎样的情形啊,像对方就坐在自己眼前,我们手拉手正絮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或者觉得表述不准确,一摆手道“说错了,是这样的”又开始唠叨。
写好信,折叠时很小心,——盛满自己的深情厚谊,岂敢马虎?于长者,是跪拜式折叠,母亲教我的,式样宛如下跪行礼。与朋友,跟闺蜜,便有了很多花样好看或别致的折叠法了。花状或心形是常用的,还可以折叠出种种物象,宛如折纸秀。临了,必定会在折叠好的上面写一段或几句最温情最煽情的话。每每这时,心里莫名地就升腾起一种仪式感,好像对着收信人的耳朵来了个香吻,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信笺。
装进信封时也很小心,唯恐打折,影响了美观。
在信封上写字,一定要比信里的字大些,看着阔气漂亮有气势。因为里面装着折叠的信笺,有了凹凸,写字时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信封,也不方便书写,几次下来,我改变了方法——先写信封。信封写好放在旁边,开始写信。
那样似乎更好,信封上的那个名字看着你,平添了对话的感觉,好像将收信人从百里之外千里之遥拉至眼前,看着你给其倾诉心声。你写着写着,用笔轻轻地敲一下那个名字,都会听到“咯咯”的笑声,真是美好。
封口也极为小心,浆糊绝不可以多,多了一压,就会溢出来,弄脏了信封。又怕少了粘贴不好,封口开了,秘密外露了,不就更糟糕?真是轻不得重不得,——轻不得重不得的其实是颗期待美好的忐忑心。
可笑的是,粘贴邮票,我从来不用浆糊,舌尖轻轻一舔,咸的感觉,就可以粘贴了。可以粘贴不等于随便粘贴,瞄准,一定要认认真真完完全全地贴在框内。好像收信人就在对面看着呢,看着我对她(他)很敬重的态度。
不过粘贴邮票时,我老躲在邮局没人的角落,怕被人看见笑话,——傻得像乡下丫头。
每次去邮局寄信,都会带本书,用来夹信的,怕去的路上用手拿着捏着起了褶皱。只是有一次不知因何书落在了地上,雨后的地上,信封沾点泥水。用手绢擦拭了几次,还有隐隐的痕迹,遂换了信封。以至于邮局柜台前那姑娘看得泼烦了,信口道,你这信到了对方手里,不定变成啥了,都是扔来捡去的。
这话一下子击伤了我,遂想起自己收到的信件来,似乎还看见过浅浅的脚印。
尽管如此,每次,我还是很用心地对待。如何珍爱它是我的事,至少在我的手里,它是被珍视的。至于经手我之外的人,那就是信的命运了。
记忆里,最伤心的是在信里看到“上封信我给你说了去地坛看到的趣事……”“坏家伙,我收到你最近的一封信还是去年深秋……”“下雪了,上封信还是八月十八我生日那天写的……”我没有看到有地坛的那封信,我看着窗外的雪花也跟她分享了啊,我根本没有收到八月十八那封信。
直到今天,偶尔,我还会想起那些不知飘落于何处的信。那些信也曾是一颗颗饱满的心,却终究因无法抵达而风干。
记得每次收到信时,并不急于打开,而是举着信封对着自然光打量。看着影影乎乎的信笺,想象着我们在一起的种种情形,她(他)可能说的事情……很是美妙。
我是用剪刀剪开封口的,手撕的不整齐太难看,却没想过用剪刀信封疼吗?
今天,此刻,铺开信笺,拿起笔,我要写一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