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那些年,马不停蹄地错过的美好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人生,是不是就是这样马不停蹄地错过,为了与未知的或更好的相遇?
那些年,马不停蹄地错过的美好
文 ‖ 张亚凌
任性而固执的我,曾马不停蹄地错过了很多美好。
(一)
20多年前,那时我还是一名大学新生。
没缘由的,班里突然兴起学滑旱冰的热潮,奇怪的是仅仅限于女生。一宿舍一宿舍,倾巢而出,姐妹们像色彩斑斓的鸟儿旋转飞舞在旱冰场。
每天下午,一下课,带上面包、水,将就着边走边填肚子直奔学校旁边的旱冰场,直滑到快上晚自习。一向好静不喜动的我也被姐妹们拉着扯着拽着,随了大流。
一靠进场地,她们就哗啦啦像花儿般开遍了旱冰场,场内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腰肢轻柔,体态婀娜,笑语盈盈。那声音,脆脆的,响亮地抖落了一地,又飞溅起来,弥漫在空气里。
——女孩多的场合,连空气里都飘散着香甜的愉悦的味儿。
我呢,就靠着扶手看着她们。姐妹们像快乐的蝴蝶,还是怒放的花儿?反正所有美好的比喻都不为过,看得我都捂嘴笑了。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很好的观众。
一侧目,一个男孩站在我的旁边,冲着我笑。清瘦,看着似乎很腼腆。
“我教你。”
那三个字一定是千回百转才出口的吧,——脸颊泛着红晕。
年轻的心,处处设防,却又极易走近,没有回答似乎就是默许。
手被牵住的一刹那,心儿一蹦一跳的。这手,只是儿时被父亲牵过。两个红着脸的小青年,没有交流,很纯粹地,一个教,一个学,似乎只有手心热乎乎得烫。
“再来,我还教。”匆匆转身时,听到了这么一句。
第二天下午又被拉去,远远地,就看到一张羞涩的笑脸。而我,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等你。”
再次离去时,耳畔轻飘飘地传来这么一句,声音小得就像是咬着我的耳朵说话。我看不见自己脸颊的绯红,却能感觉到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更快地逃离了。
再也不曾去过。舍友们强拉硬扯也断然拒绝。
是滑旱冰真的不及一个人静静地看书舒服,还是……连我也说不清楚。
偶尔,我也会想起那个腼腆的青年:斑斑驳驳的光影撒在他身上,他一脸安静的暖暖的笑。
他,期盼过第三次吗?他是在失望了好几次后,才将我从记忆里划掉?还是他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寂寂寞寞怪可怜的才满心同情地走近我?耐心教一个陌生而笨拙的姑娘滑旱冰有意思吗?
(二)
班里有个男孩,很是奇怪,隔几天就写篇文章让我帮忙看看。那时,我已经将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在班里稍有影响了。
那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的男生。我也不知道何以有那样的印象,似乎源于,他每次,都是很随意地将写着文章的纸张往我面前一丢,只一句“看写得咋样”,也从不问结果。
他写的,不外乎——
那个穿着白裙子抱着书本匆匆行走在校园里的姑娘,那个总是沉默着一页一页不厌倦地翻动书页的姑娘,那个总将别人热情地问候冰冷地击落一地的傲气十足的姑娘,那个傻傻的固执的从不理会别人感受的姑娘……
既然如此,那个姑娘又怎能觉得他沉稳可以托付终身?那个姑娘自然不会明白那是一颗为她而狂跳不已的心,那个姑娘便无动于衷地扔掉了那一篇篇文章。
从来不曾细看,从来没给过他答复。
直至走出大学校门那一刻,那个姑娘承接的,都是他冷冷地怪异地侧目。
偶尔,我也会想起班里那个男生:喜欢穿浅蓝色的格子衬衫,靠窗坐着,总是看着窗外神游。
他是那么固执地给我说着对我的印象、看法,还在想象中与那个“我”发生着故事。面对不理不睬依旧表述,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现在的他,一定找到了满脸热切等着他表述的女人吧?
(三)
绝对是个意外。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阅览室的,自然看也没看就拿走了最后那个孤零零的借阅卡。
第二天,有人在教室外面找我。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比我高不了多少。他说,咱俩的借阅卡弄错了。他给了我的,我才发现自己拿错了。
那天晚自习,我正在狭长的阅览室里做着读书笔记。
“你好。”脆脆的一声问候。抬头,那个小男生冲着我笑。而后,坐在了我的旁边。
后来,我一进阅览室,他就站起来指着旁边的空座位示意我坐过来。阅览室不大,人不少,座位真的是一种资源。我也就不客气地走了过去,他遂拎起他的背包腾出了座位。
久了,也就熟识了。他家在南方,难怪看起来那么瘦小。我曾调侃他说,既然我们北方的女子可以虎背熊腰,你们南方的男人自然也可以小鸟依人。清秀的山,就是你们的骨骼。
他满脸宽容地笑着,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无礼。
他曾邀请我陪他上街买过一件裙子,说给他妹妹买,还说他妹妹的个头胖瘦跟我差不多。过了一段又说他生妹妹的气了,裙子不给她了,让我穿上。怎么可能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受的。他一气之下,竟然将裙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他也曾暑假归来带了土特产送给我。
也曾让我去他们宿舍开玩笑给哥们介绍说我是他的女朋友……
那时的我觉得他挺奇怪的,满脑子不靠谱的想法。
后来的一天,他一脸严肃地约我出来,说,看来真的没有可能了。转身临走说了句,“真是榆木脑子。”
偶尔也会想起南方的这个小男生:开口说话时总是一摆头,好像用刘海给人打招呼。继而咬一下嘴唇,似乎每个字都是斟斟酌酌过才出口的。人家冰雪聪明的一个侧击半个旁敲就领会在心,而我,一直就是这么迟钝,以至于敲打的都没了耐心,我依旧浑然不觉。
(四)
他似乎是个插曲样的人物,关于他的记忆,连不成片段。
学校组织我们去骊山教学基地完成一个教学目标,顺带逛了骊山。
一个很好看的纪念品,我看了几看,终因价格太贵而离开。回到学校后的那天下午,教室里只有几个人。“给你。”随着这俩字,一个盒子出现在我的课桌上,透明的,就是我没买的纪念品。
又是一次出门远足。女生东西多又没体力,男生就纷纷给心仪的女生献殷勤示好,我看着偷乐。“我替你背吧。”他也走了过来。“不用。”我直接拒绝了,——自己能做好的我是不习惯麻烦别人的。
快放暑假了。他说,咱俩一块回去,我帮你买票吧。我说我已经说好了跟婷一起回。他,婷,我,都是乡党。
从此,再无交集。
我也常常想起他:高大挺拔,寡言少语,在班里却是个愿意担当的人。没有接受不是你不够好,而是那时的我压根没有任何想法。
(五)
工作了,忙碌,又深爱这份忙碌。别人看着心急,引线搭桥为我的幸福而忙活。
一个军人,一米八几的个头,棱角分明的脸庞。这身板下倒也婉约十足,他用子弹壳做了一些好看的玩意送给我,挺有创意的。他喜欢给我讲他的童年,讲陕北某个山里的那个小村庄,那个村庄在他反反复复的讲述中清晰起来:
村北是山,开满山丹丹的山,山腰的羊群像飘浮着的朵朵白云。村南是条小河,夏天总有一群脱得精光像泥鳅般的小孩在里面戏水。村子不富有,或者说比较贫穷,可民风淳朴,到处洋溢着快乐。讲着讲着,他有时会眯缝起眼睛,瞅着远处,发一会儿呆,而后深情地对我说:“你会看到的,也一定会喜欢上的。”
他对未来很有规划,也很懂生活,似乎可以放心地交付一生。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得回老家,可我舍不得离开老家。世界上的遗憾总是难以调和,他的老家终究不是我的老家。偶尔也会想起他:利索干练的他,在哪里,或是与谁在一块,都会很幸福的。
……
我常常会想起过往,想起那些曾以种种美好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那会儿,心里便充盈着淡淡的暖,浅浅的甜。这暖这甜,并不会羁绊我前行的脚步。
人生,是不是就是这样马不停蹄地错过,为了与未知的或更好的相遇?
张亚凌最新散文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精装版)十天后全国上市,随书赠送一本作者在中考及中高考模拟中被选入的多篇阅读题编辑成的小书,附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