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阅读-祭夫徐敬业文（刘令娴）

惟梁大同五年，新妇谨荐少牢于徐府君之灵曰：

惟君德爰礼智，才兼文雅，学比山成，辨同河泻。明经擢秀，光朝振野。调逸许中，声高洛下。含潘度陆，超终迈贾。二仪既肇，判合始分。简贤依德，乃隶夫君。外治徒奉，内佐无闻。幸移蓬性，颇习兰薰。式传琴瑟，相酬典坟。辅仁难验，神情易促。雹碎春红，霜雕夏绿。躬奉正衾，亲观启足。一见无期，百身何赎。呜呼哀哉！

生死虽殊，情亲犹一。敢遵先好，手调姜橘。素俎空乾，奠觞徒溢。昔奉齐眉，异于今日。从军暂别，且思楼中；薄游未反，尚比飞蓬；如当此诀，永痛无穷。百年何几，泉穴方同。

注释

大同五年：即公元539年，此时距徐悱死已15年，与下文“新妇”之称不符。疑“大同”为“普通”之误；普通五年(524)恰与徐悱卒年同。
少牢：以猪羊二牲为祭。

“惟君”四句：是说您的品德在于知礼法而又聪明，才能善于文辞而又高雅，学问堆积如山，言论滔滔不绝。爰，在于。辨，通“辩”，指口才、言辞。
明经：精通经术。擢秀：人才秀出。
许中：今河南许昌一带。
洛下：洛阳一带。
“含潘”二句：是说徐悱的才华可与潘岳、陆机相比，超过终军、贾谊。
二仪：天地。肇：始。
判合：分合，指男女。
简：选择。
外治徒奉：是说自己协助丈夫治理外务方面没什么作为。
典坟：即《三坟》、《五典》，均为传说中的古代典籍。
神情易促：是说老天的性情原也容易改变。
躬奉正衾：亲自侍奉起居。
“敢遵”二句：是说我遵从你生前的爱好，亲手调制了姜橘供品。
素俎空干：白色祭器里的供品都放干了。
齐眉：即举案齐眉，用东汉梁鸿与孟光夫妻恩爱的故事。
飞蓬：出自《诗经·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指爱人外出后，闺中人无心打扮，头发乱如飞散的蓬草。

译文

梁大同五年，身为妻子的我恭敬的献上羊和猪各一只敬奉徐府家君的灵前：

夫君您的德性是有礼仪、又有智慧的，您的才华是文学和儒雅兼备的。您的学问和山一样高，辩才就像山上直泻而下的瀑布，源源不绝的灌注而下，好像永远不会枯竭的样子。通明经术、文藻秀发，在全国里很有名。在许中这个地方属于品格超逸的，在整个洛阳城里名声也是最高的。您的文采比潘岳还要和陆机还要高，连终军和贾谊也比不上夫君您。天地、阴阳既然如此的运转，我们这对相合的夫妇也只能分开。我选择有贤能依靠有品德的人，所以才委身托付夫君您。夫君您在外治理外务很有名，我在家处理家务却默默无闻。我像地下的蓬草幸亏承蒙夫君您的爱护与和兰草的薰陶。我们恩爱像琴和瑟般，三坟五典等书籍里我们彼此研究相互唱和。现在已经无法验证夫君您辅成我的仁德，夫君您的精神情感一下子就消失了。让我心痛您如此年轻就逝去就如同冰雹破碎了春天的花红，秋霜凋零了夏天的翆绿。入殓时我亲自端整盖好您身上的水被，看着夫君您最后一面。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夫君您了，就算拿一百个我也换不回夫君您一个人。这想起真是令人感到万分哀戚难过！

我们虽然生死相隔，但是我爱您的心依旧不变。斗胆依照你在世以前的喜好，我亲自下厨做了一些菜。只是这些祭品在空中逐渐干燥却无人享用，祭祀的酒倒了也满了出来，也无人喝。想到昔日的侍奉您吃饭的情形，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从前夫君您去从军，我们只不过是暂时分开罢了，我如果思念夫君您尚且还可以在屋子里盼您归来。您如果出门远游尚未归来，我就无心打扮使得头发像飞散的蓬草般散乱。我与您的生离已是令人痛苦难熬了，今日我与夫君因为死亡而诀别，我内心的伤痛将没有停止的一天。百年人生有多长呢？但愿我们以后的墓穴是相同而又可以相聚。

赏析

此文乃南朝梁徐悱妻刘令娴作。《南史·刘孝绰传》说：“悱为晋安郡卒，丧还建邺，妻为祭文，辞甚凄怆。悱父勉本欲为哀辞，及见此文，乃阁笔。”清许梿《六朝文絜》卷十二评此文说：“一弱女子耳，而深情无限，复以简澹出之，自是伟作。”此文叙写夫妇恩爱和丈夫去世的哀伤，情辞凄婉，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