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梦游
在北京的短短几日,每天一早出门,夜里乘坐地铁都会在“鼓楼大街”那一站下车,再从G出口出来,走两百米就是我下榻的地方。
这里是北京市保留下来的胡同街区,后海就在附近,去往德胜门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南锣鼓巷和烟袋斜街也不远,这是整个北京城我最喜欢、最留恋的地方。
上大学时候来过几次北京,为了吃饭方便都住在牛街附近。巧的是,每次去都是炎炎夏日,地铁里的风最舒服,其他时候就像是在水泥钢筋森林里漫游,找不到太多的趣味。看过升旗仪式,去过故宫,最重要的是流连过向往的大学。十八岁时候的梦想,如今再看,其意义被时间冲淡,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时候我真的那么想要去北外念书哦。”
梦想就是用来破碎的虚无。
时隔四年再来这里,恰逢初冬。从银川出发,一路向东,经停山西大同,在夜航的飞机上看月亮,月亮竟然还是那么高远。头顶是明月,身下是云海,时间倏忽而过,晚上九点五十分准时落地大兴机场。用手机定位,这个新建的机场其实在河北廊坊,它倒真像个艺术品,不知道是五角星还是八角星,由中间向外延伸的形状。没有时间多观赏,以极快的速度赶上了最后一班机场快线,接下来的每一次转地铁,都几乎是踩着点儿赶上了末班车。
对于一个来客,北京什么都挺好,就是住宿贵,打车费高。
很久没来,地铁购票已经不需要现金了,微信扫一扫就能搞定,而我当年办的交通卡已经过期,我却一直留着它。出了地铁就是鼓楼桥,我拖着行李箱缓缓地走在沉睡的城市中,月亮真美。是那种冷清的,陪伴独行旅人的薄凉,令我无比喜欢。
是在醒来后走出门,才看到北京整片整片银杏树,风一吹黄色的叶子簌簌地抖落,真浪漫啊。迫不及待地去了清华,轻车熟路地在圆明园站下车,银杏树的美更是展露的淋漓尽致。从没爱过秋天,对秋色也是无动于衷的我,被这一幅幅油画一样的美景深深打动。在这里上学的人,抛开雾霾不说,也定有美好至永远难忘的秋景记忆。
就这样走着,不像一个陌生的来客,故地重游就似朝花夕拾,拾起来枯萎的记忆。走得累了,才打算去吃饭。时值傍晚才想起来一天内,除了早晨吃了三个蛋挞,其他什么都没吃。和朋友联络,朋友说了一个地方,让我赶紧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我一看地址还在昌平,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自认为没有力气了,又畏难于周六拥挤的交通,决定就近找吃的。这时朋友说:“你一定要去吃聚宝源涮肉,要个铜锅,点两盘肉,两个菜足够你吃了,后海那家离你近,你可以去吃吃看。”我的眼睛一亮,立刻加快了步伐。
路过101中学,附近停了不少接孩子的车。我注意到一个女的,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的样子,沿着路边,一辆一辆的敲车窗,然后讲:“您好,我们开办了一个补习班,您的孩子需要吗?可以免费试听,地址在......”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把话说完,就将车窗摇起来。她的面部表情不停地在微笑和扯脸间转换。以前和一个在北京打拼的朋友聊天,他说:“要想在北京赚钱,得把脸放在裤裆里。”真是句听了就令人觉得粗鲁的话,但这下我可能明白了。不想过多的面对此种尴尬,走得更快了。
在什刹海下车,聚宝源很容易就被我找到。嘿,人真多,排号分了三类:两人桌、四人桌、六人桌。“您几位?”“我,一位。”除了我,还真没有一个人来吃的,周六在京的夜晚真不平凡。等了三十多分钟,通知我上二楼。穿过走廊,穿过觥筹交错的人声,走到暂时属于我的桌子跟前。坐定,点菜,微辣锅、香辣酱、豆皮宽粉两盘肉、花生米、老北京酸奶、一瓶可乐。没有人可以聊天,吃饭专注无比。加上好吃,连手机都不看了。热气腾腾的餐厅里,又吵又闹,我的心安静极了。这一专注,就是两个小时,看了手机心里一惊,随后给朋友发微信:涮肉安排了,你安排烤鸭就成。
吃完饭九点半,准备出门儿时,发现人都挤在门口,这才看到外面下起了冷冷的中雨。没有带伞的人面临着窘迫,人们倒是不着急,三俩抽着烟谈论些什么,我加快步伐走进了雨地里。雨虽不小,南锣鼓巷的人也不少,大雨何时能阻挡得了旅人的热切之心。我绕路走到鼓楼,隔着栅栏往里看,仿佛看到多年以前、旧时的光景。路灯好似都熄灭了,雨声不住,是一个很美的夜晚。
隔日去爬长城,起得很早,蓝天里没有白云,刮着冷冷的风,我一直走到祁家霍子,买烧饼和鸡蛋当早点。一路上的景致极美,像是被铺洒的银杏叶包围,连我都成了金色的。德胜门的旅游公交,877上高速直达,919是慢车,一站站地要停。坐上877后埋头写豆瓣日记,五十分钟之内我的思绪不间断,想写的内容竟然滔滔不绝,都到八达岭了还没有写完。
八达岭的风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导游说:爽吧?上去了更爽。可我,来都来了。只穿了一件薄运动衫,腿上穿的也不多,脸已经被风吹红了,这段长城我爬的很艰难。
有南北两段,我走的是北边。因为是周日,游客也不少,但我脚步很快,没用上一个半小时,就从北十三下来了。风太大了,找了个小姐姐给我照相,一阵风吹来,我俩都趴在了地上,毫不夸张。城下有狗熊动物园,它们四仰八叉地躺着睡着,我看着倒挺害怕的。这一天的安排非常完美,早上在大风里爬长城,下来之后就去昌平泡温泉。坐车太累了,好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可我不就是享受这种忘记一切的行进过程吗?一点一点靠近北京,看到地铁站就特高兴,就像以往去山里野炊或者徒步,傍晚回到城市里看到点点灯光般的安心。
在温泉馆门口的清真饭店里,买了五块钱一碗的烤冷面。以前知道朝鲜族人爱吃,尤其是延边那里,从来没有尝试过。真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我吃了一份麻辣的,这口味里其实带点儿甜,还是有点儿吃不惯。
在温泉里里泡着的傍晚,时间仿佛停止了。形态各异的温泉水池,温度不一,没什么人。我在西边的区域,像鬼洞一样的地方徜徉。如果你看过《精绝古城》,就应该能想象是怎样的地方。离开温泉馆,高挂的圆月让我噗嗤一笑,心情极好。彼时朋友已经在地铁口等着我,但我还是迟到了。没有吃上饭(清真馆子关门早),买了两杯奶茶坐在后海边的长椅上聊天。因为白天刮了大风,夜空静谧薄蓝,令人意想不到。
是非常饱足快乐的几天。
离开北京之前,我在西单买礼服,就为买米色还是黑色纠结了两个小时。虽然一开始我拿了黑色,心里却还惦记着米色,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换掉。最终没有,我快速跳上地铁,坐了几站回到鼓楼大街,在前台拿行李,在暮色沉沉中离开。
随后跟人说起这几天的见闻与经历,只觉北京是个好吃好玩好逛的地方,呆上三四天可以,但不适合长久生活。有几次看见上班族追赶地铁的辛苦身影,感觉大家真的都太拼了,透支了年轻的体力,磨灭了一切棱角,有人成功也就有人失败,有人留下定会有人离开。从来没有想过要北漂,因为知道那不属于我,我向往相夫教子的普通日子,从来不对“奋斗”多金有什么过多的痴迷,所以不想让自己太辛苦,因此这短短几日就像是梦游,醒来后仍是要照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