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听雨丨打“疙瘩”

打“疙瘩”

作者:隔窗听雨

一场小雪过后,温度迅速降了下来,路边的树木,几乎掉光了所有的叶子,枝杈上残留着雪的痕迹。

天气很冷,呼吸都成了一团团白气,手指不敢在外面长时间暴露,不小心就会像猫咬到一样难受。真正意义的冬天来了,不管你是欢迎还是拒绝,它霸道的控制了整个世界。

现在的冬天很闲,可以守在窗户前望望室外的风景,尽管眼下外面都是光秃秃的,可以看看高楼、看看街道,看看稀少而又行色匆匆的人们。

透窗远望,街路上出现一个肩挑担子的身影,从他行走的步态判断,应该是比较年迈的老人。近一些的时候,能分辨出他挑着一担树枝,慢慢的向着街角一处低矮的住房走去。

看来这些树枝是烧饭取暖用的,因为那处低矮的住房是动迁地带,不知什么原因至今还遗留下几户,那里勉强维持着水电供应,供暖就要靠自己想办法了。

看着老人担柴远去的背影,让我不禁想起几十年在农村生活的情景。

小时候,一到秋天,就忙着为家里打柴禾。那时候,半天学,所以有半天时间可以提着镰刀、带着绳子,去荒郊野外割野草。

一般时候是这样,把新割倒的野草放在地上晾着,把前几天凉得差不多干了的野草捆起来,然后再背回家。野草不耐烧,作一顿饭要烧掉两捆,如果用它暖炕,至少要烧掉四五捆。

秋天里,村子里的人家都会拿出相当的时间去打柴禾,每家大门前都会垛上两垛。打不到更多野草的时候,人们就会去马路边搂树叶,即使冬天来了,我们小孩子也会扛着铁丝耙子去田里挠茅草。

一个漫长的冬天,真的需要很多烧柴。

爸爸是工厂工人,三倒班,常有白天在家休息的时候。每当冬季来临,大地封冻的时候,尤其是三九天,爸爸就会带着我,挑着担子,提着“洋镐,”去铁道边打“疙瘩。”

疙瘩是什么?一句半句还真说不明白。所谓的疙瘩,就是树根,也包括露出地面的一部分。它是一种灌木的根,之所以成为树疙瘩?是因为它在春天时开始生长,夏天已经枝繁叶茂了,秋天一来枝条不知被谁割走了,留下了一从树根。就这样,来年再生,秋季再被割,根部逐渐形成一个大疙瘩。实际,一个树疙瘩的形成,至少都要在三年以上。

打疙瘩,必须用洋镐。所谓洋镐是早年遗留下的称位,更准确的说,是在日本人侵略东北的时候。那时候,一些东西不都带着一个“洋”字嘛!火柴叫“洋火,”蜡烛叫“洋蜡,”就连脚上穿的袜子也叫“洋袜子。”想想也不奇怪,当年的日本兵我们老一辈不也是叫他们“洋鬼子”吗?

一般的洋镐是两头带尖的,直接用它打疙瘩有些不便。为此,爸爸特意去了一趟铁匠炉,把洋镐两头打成斧子刃一样,一头是横刃、一头是竖刃,这等于把木匠的斧子和锛子,镶在一个镐把上,便于砍柴时灵活运用。

铁路两侧,各是一条沟壑,岸坡上生长着各种灌木,沿线还有成趟的杨树、槐树、柳树,其中杨树居多。

为什么非要在天冷的时候来打疙瘩,一直在心里是个谜,跟着爸爸出来的次数多了,逐渐便悟出了道理。这些树疙瘩,都是活的,不是枯死掉的树根。他身体里凝藏了许多水分,天寒地冻,树根也被冻透,十分的脆。有时不一定非要往地底下刨,用洋镐拍一下,树疙瘩直接就会掉下来。如果没有冻透,树根存在一定的韧性,每一个都需要刨断,即便有一根连着,它也会赖着土里不出来。

打疙瘩,有点像在大地里打“茬子,”只不过没有打茬子那么容易,茬子几乎是一镐一个,抖落抖落土就完事了。而树疙瘩没有十下八下根本下不来,有的或许要刨二三十下,如前面说的一镐打下来的还是很少。有好刨的就有不好刨的,不好刨的占了大多数。

打疙瘩,好不好刨都无所谓,爸爸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要有开始的第一镐,就不会放弃,直到把树疙瘩扣出来拉倒。我多数时间是站在一旁看着,待爸爸刨出一个时,我就上前捡起来装到土筐里。一般来说,打一担树疙瘩,不会用太长时间,一两个小时足矣。

每次跟爸爸来,心里十分高兴,因为可以顺便看看火车。中长路上,大约十五六分钟就会有一趟火车通过。火车通过时声音很大,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我不得不用手堵住耳朵,更是防止火车突然的鸣叫。

铁道线上,南来北往,有时也会有绿皮的火车出现。那是拉人的车厢,听说坐着可舒服了,可我一直没有坐过。据说火车南面可以到大连,北面能到沈阳、哈尔滨,听爸爸讲,这两条铁道还能通到北京呢。那时候,曾经很想做一回绿皮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现实和理想总是存在着很大差距,我的愿望迟迟不能如愿。在这平凡的冬天里,依旧在爸爸休息的日子,跟着爸爸去铁道边打疙瘩,顺便再看一看火车,顺便再重温一下旧梦。

不知不觉,我家窗下堆起了好大一垛树疙瘩,而且还在不断增高。每到整饭的光景,需要大火的时候,我就会找一些小一点的树疙瘩,塞进灶膛。“火大无湿柴,”这话一点也不假,树根虽然还有一定的湿度,在熊熊的火焰中“噼啪”作响,最终在火焰中燃出火焰。

树疙瘩很抗烧,用它烧炕也是绝好的材料。虽然晚饭锅灶下烧过火,但不足以把火坑全部暖热,所以农家人晚上还要在炕灶里再点燃一些柴禾,其目的就是单纯的为了取暖。

晚上烧炕,是我常做的事情,两三捆茅草,陆续塞进炕灶,火旺时,再塞进几个树疙瘩,然后关上灶门,任由它独自燃烧。实际,树疙瘩会燃烧到半夜,不管外面风大风缓,土炕下半夜也不会凉的,我们会安然的睡个好觉,不会轻易地被冻醒。

之后的一个个冬季,逐渐长大的我,可以独自一人去铁道边打疙瘩。虽然每次没有爸爸担得多,但勤来勤去也是积少成多。有时候在铁道边,我还会爬到杨树上掰一些枯枝,这些东西也是不错的烧材。

北方的冬天很是寒冷,哈气成霜。在那艰苦的年月,我们凭借自己的劳动,把那冰冷的岁月过成暖暖的日子。

回望旧时的光阴,几多艰辛,可也不缺少温馨。我们生在一个贫瘠的时代,处在国家困难时期,走过来虽然艰苦,可也不失为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如今,我们住进宽敞的楼房,只要你交齐足够的暖气费,可以不用操心,寒冷的冬天可以忽略。居民区集中供暖,解决了几十年烧柴取暖的问题,让我们从原始的方式解放出来。享受现代文明,感受时代变迁,一路走来,回头看看我们日常的衣食住行,早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观。

从冬季取暖的侧面,看到国家一步步的发展,人们的幸福指数在不断攀升。应该说,我们当下的幸福生活,仅仅才是个开端。

文/隔窗听雨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隔窗听雨,实名:单乃久,74届知青,久居辽宁鞍山。一个喜欢文字的摄影师,一个从事摄影的文学爱好者,时常敲击键盘去追逐过往,力求每一篇文章都具有温度,希望每一段文字所蕴含的情感,能够温暖自己感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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