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保洁大姐引发的阶层混乱

孙大姐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准时开始一天里第一家公司的保洁工作。

大姐与阿姨这两个称谓,除了代表辈分外,还是类似“保洁员”、“家政服务人员”的职位统称。到2021年,孙大姐才刚满五十,虽然干的是手头上的力气活,但工作地点一样在高档写字楼里,躲过了风吹日晒,加上心态好,性格外放,人就看着年轻,几乎所有雇佣她的公司,从老板到员工,都喊她大姐。

孙大姐在深圳南山某办公大楼做了超过十年的保洁员。公司来来往往,生生灭灭,她是那座大楼里最坚强的人员之一。她也很骄傲,“除了这个楼的设计师,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的边边角角。”

孙大姐在这座印上自己深深烙印的大楼里接了五家公司的保洁工作。

最开始我听闻这个数字的时候,严重怀疑,不管人多能吃苦,时间上怎么能安排过来?

孙大姐说轻松得很。周一到周五,不全面打扫拖擦,只是简单收拾垃圾摆摆整齐,每个公司一至一个半小时就能搞完,这可以保证每天六点准时下班。周六,给每个公司彻底清洁一遍。周六会辛苦一些,但也只是多出了一点力气。

这样安排,既让自己舒服,又满足每个客户需求。

保洁员孙大姐才是时间管理大师。

五个公司的薪水相加,可以让孙大姐月入七八千。因为每个公司的薪水都不超过三千,就意味着五份工资都不用交个人所得税。房租加吃穿用,每个月超不过三千块,这可以让她每个存下五千加。她说自己赚得不多,同一栋楼里有做保洁过万的。

她老公在另一座大楼做保洁,固定在一家公司,工资五千多。不遇上重大事情,她老公的工资基本不用动,只是用来增加存款余额。

儿子八年前就参加工作,完全不用孙大姐操心。她没让钱在银行贬值,除了社保外,给自己买了份商业保险,其余闲钱就用来买理财产品。她说自己没啥文化,不懂金融知识,就买那种收益低但稳定的。

2014年,全款在四川老家县城买了套房子。去年,弟弟遇到困境,找她借十万块,据说她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拿给了弟弟。

孙大姐说她每天九点就上了床,最大爱好是在手机上看小说,刷短视频。去年抽时间考取了驾照,想着等年纪再大一点就不干保洁了,开车带着老公自驾游去。“总看着别人出去浪,再等几年我也要到处耍一耍,自己开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早些年,每次去公司总要经过深南大道一隧道。隧道两头各种卖早餐的流动商贩。我喜欢吃煎饼果子,估计那条隧道附近很多人跟我口味一样,几乎每次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前都要排队。实际每个摊子都要排队。

一个下雨天,排队人少,等待煎饼果子的时间里,跟摊主闲扯几句,问他一个月赚多少?

“没多少,好的话七八千吧。很辛苦的,赚个温饱而已。”

“你在这里卖了好多年了吧?”

“有年头了。再干几年就回老家,老家盖了个四层楼房,老婆娃都在屋里,回去随便弄个生意都成。”

因为下雨缘故,让摊主的笑显得格外真诚,甚至会让你觉得他是整条街上最幸福的人。

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大致能判断出他说的那个七八千的数字缩水不少。他赚的绝对不止温饱,而且他的辛苦也不会超过坐在办公楼里的辛苦。

人们总是以钱的多少和地位高低来划分阶级,从来没想过用其他维度。如果按照焦虑度和幸福指数来划分,保洁员孙大姐,卖煎饼果子的小商贩绝对能位列中产以上。因为他们获得的绝对价值,即人生满足感超过大多数人。但在现实里,他们又被划分为底层。这让我有些阶层混乱。

另外关于财富自由,我理解的应该是:只要自己拥有的可以覆盖自己的欲望,之外还有盈余,那就叫财富自由。孙大姐说她从来没想过在深圳买房子,“首先是买不起,能付得起首付也还不起贷款,还把自己弄得苦逼逼的。现在这样好得很。”几个孙大姐服务公司的小白领讲:在他们公司里,孙大姐是最快乐的那个人。同时,她也是唯一实现财富自由的人,比她们的苦逼老板都强。

按照孙大姐的赚钱能力,不要说跟世俗定义下的中产比,即便跟一些公司的资深员工比,她也属于弱的一方。但她比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活得都快活。

是否活得快活并不是阶层划分标准,就好像我们从来不把快乐作为成功人生一样。我最近一直想弄明白的一句话是:人这辈子,穷尽一生不都是在拿自己所赚的去购买多巴胺么?


花名九爷:小小水果商,城市蒙面客。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