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眼中的碑林 || 商子周:长乐坊
商子周,一九四六年出生于西安,毕业于西安医学院(现更名西安交通大学),肿瘤外科主任医师。曾任陕西省肿瘤医院院长,省肿瘤防治研究所所长,长安医院常务副院长,中华医学会肿瘤分会常务委员,中国抗癌协会常务理事,陕西省医学会常务委员,陕西省医学会肿瘤分会主任委员,陕西省抗癌协会理事长等职务。著有四十余万字散文、随笔、科普文章,数十篇发表于报刊、杂志。
长乐坊
商子周
隋朝大兴城有百余里坊,长乐坊便是其一。唐代大兴城更名长安城,修大明宫,长乐坊位于其南,在太极宫以东,彼时,此坊产酒,且颇负盛名。
长乐坊在西安城墙东北角之外,出东门经东关正街、鸡市拐、更新街,或者直接经炮房街往东北方向,就到了长乐坊。长乐坊街道因坊得名,长乐路东西走向,宽阔平坦,一直向东就到了兴庆路,全长一千余米。
我和这条街上的两所中学和一座庙宇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所以,从炮房街到景龙池,长乐坊这条近一公里的街道,我走了整整六年。
一九五七年我考入西安市第二十二中学。这是一所只有初中部,非常普通的学校,坐北朝南,进入校门,左边是一片低洼地,有一栋两层的教学楼,十多个教室,操场很大,空空荡荡,一副篮球架,单杠双杠,没有其它运动设施。操场西边有一个土台子,毕业那年我还在上边演过节目。五八年大炼钢铁,操场上砌了好几个很大的泥窑,炉火昼夜烧得通红,敲敲打打,炼出一块痰盂大小的“钢铁”,敲锣打鼓抬着上街游行报喜。那时年幼,觉得好玩,放学后不回家,也在操场跟着看热闹,学习也有所松懈。
当年,初中流传的顺口溜是:“建筑搬砖,电力爬杆,矿业钻山,师范可怜,唯有高中,可以升官”。所以,同学们学习都以能考取高中为目标。我在班上年龄最小,聪明但不踏实,学习成绩时好时差,也不稳定,再受政治运动的影响,母亲十分担心,对我严加管束,每天放学必须按时回家,写完作业在家看课外书。所以,那几年我们姐弟的学习都没有受到影响。
暑假,我和最要好的同学权宽裕带着干粮步行到东郊浐河滩去割草,揹到五星街的畜牧场,每天割一趟草就卖一毛多钱,一个人才分得几分钱。虽然十分辛苦,但培养了意志,锻炼了身体,而且劳有所获,苦中有甜,仍然干得有滋有味。
毕业前夕,我被批准加入共青团,那个年代,我这样的家庭背景能加入共青团实属不易。所以,我一直记着初中母校留给我的这份特殊的毕业纪念。
二十二中以后发展的并不好,文革后改为职业中学,办得没有什么特色,举步维艰。那年专程去寻旧,已是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影子了。后来,八仙庵景区整体规划,学校被拆迁,从此,西安市第二十二中学便结束了他的历史使命,不复存在了。
二十二中东邻道教名观八仙庵,临街有彩绘木牌楼,马路对面是一面青砖砌起的硕大照壁,上刻“万古长青”四个大字,牌楼与山门间是很大一片空地,种着许多树,每逢庙会时这里就挤满了人,有算命的、耍猴的、套圈的、唱戏的、拉洋片的、摆地摊的、卖小吃的,非常热闹。平日,八仙庵冷冷清清,我和同学们常在山门外的树荫下看书,偶尔,也会走进八仙庵的院子。因为上香的人少,大殿悄然无声,道士们一个个皂衣麻鞋,仙骨道风,飘逸得很,庙里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不敢久留。
西安八仙庵,民间流传着许多神秘的传说。初中毕业那年,母亲带我去庙会算卦。算卦先生告诉母亲,“此子鼻梁高且直,中根直达天庭,有为官之相。”不久发榜“高中”,我被三中录取。也因此,我对八仙庵产生了一份特别信任、虔诚的感情,以致日后子女升学,也要来求神拜庙,希望神灵保佑。
西安市第三中学位于长乐坊东段路北,斜对面就是景龙池北口,离我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三中创建于1903年,原名“尊德中学”,国民政府元老于右任先生曾题写校名。学校校门飞檐红柱,古香古色,两边是砖砌的低矮花墙,极具民族风格。进入校门,迎面那座教学楼同样是仿古建筑,每日进出其间,如入神圣殿堂,敬畏之心肃然而生。令人惋惜的是,那座老校门已于1991年被拆除,修葺一新的校门少了昔日的文化底蕴和风采,校内的教学楼、图书馆、花园、操场、食堂的旧房子全部被拆除,没有一点昔日的痕迹,变成了一所全新的陌生学校。
三中秉承“尊德重教”的办学精神,校风正,学风好,校长孙尊武是西安知名教育人士,住在索罗巷东段路南,独门独院,门楼非常漂亮、气派、至今让人难忘。孙校长治学严谨,坚持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很受师生尊敬。学校集聚了许多优秀的教师,实力雄厚。那时的师生关系纯朴、简单,没有任何功利色彩,年长者如同父母,年轻者如同兄弟、姐妹,课堂上尊为师长,课后则亲如一家,富有人情味的温馨,至今仍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一九六三年,我考入西安医学院,我家也从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景龙池三十六号搬到南门里大湘子庙街十一号,从此,告别了长乐坊,告别了景龙池,告别了我的中学时代。
本文选自《名人眼中的碑林》一书
特约编审:朱文杰 王 炜
主编:吴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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