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第066期 屈吉平散文《故乡的柿子树》
故乡的柿子树
屈吉平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故乡的柿子树。
一株株合抱粗的柿子树枝繁叶茂,树冠铺撒出近半亩地,五步一棵,十步一棵,踟蹰在故乡的身影里。一到秋风起,红彤彤的柿子满树枝摇头晃脑……想起柿子树,就想起那那透凉的浓荫,可爱的柿花,霜红的柿叶,甜软的柿子,一下子全溢满脑海。
据说柿子树的成活率很低,有“桃三、杏四、柿八年”的说法,也有“千年松柏问古槐,古槐还问柿大哥”的说法,道出了柿子树挂果时间之长,又见树木生长繁衍之不易。小时候常怀着好奇心问爷爷:“柿子树长大成林要多长时间呀?”、“咱村什么时候栽下这么多的柿子树?”爷爷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迷着眼睛望着我:“从我记事时起,它们就是这样一棵连着一棵……”
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里,故乡的柿子树是我心灵深处最为独特的风景。
阳春三月,桃花红得可爱,梨花白得耀眼,杏花、果花高挂枝头。柿子树才睁开淡黄中泛着绿光的眸子,树身泛出绿意,抽出短短的新枝,长出巴掌大的叶片来,它小而密的花儿在绿叶的掩盖下悄悄开放,不留神看,几乎看不见,可它的芳香却很浓很醇,天气晴好时,大群的蜜蜂、蝴蝶不请自来,上下飞舞。不消几日,果成花落,树下便铺了一地粉黄粉黄、厚敦厚敦的花瓣儿,十分好看。这朴朴实实、平平常常的花儿,淡雅端庄,默默地开,静静地谢。每当柿花飘落的时节,我和小伙伴们把柿花拾起来,用线穿成圈,套在手腕上、脖子上玩,在树荫下做各种游戏。
故乡的柿子品种繁多,有镜面柿、板柿、朱柿、牛心柿,大概都是依照其形状命名的。当一缕缕秋风吹来,一片片经霜染红的柿叶便悄然飘落,浑圆而稍扁的柿子闪着金红的光泽,灯笼般挂满枝头。有风吹过,偶有提前熟透了的软柿子坠落下来,发出“啪”的声音。全村人采摘柿子的场景很是热闹,呼朋唤友,喜笑颜开,男人孩子爬到树上,拿着长挠钩,骑在高高的树杈上摘柿子,妇女、姑娘在树底下一边拣软柿子吃,一边往筐里拾。肩挑一担担、手推一车车红柿子,堆在院子里,都黄亮亮地像淌着蜜了。
刚摘回来的柿子,家家都要暖一锅,就是用温热的水把柿子闷在锅里,最少得一晚上,柿子就去了涩味,吃上去又脆又甜。接着就是做柿饼,先把柿子削了皮(土话叫镟柿子,即用镟柿子机一转,放在柿子上的刀就把柿子皮剥削光了),然后摆放在席子上在太阳下晒几天,翻动几遍。最后一层柿子一层柿皮封存在瓷缸里,放在阴凉的地方上霜。上霜的柿饼,雪白中透着红,香甜无比,咬一口满口生津。还是年节招待客人的上好礼品。
北风刮起的时候,家家都要准备冬天烧炕的柴禾。厚实的柿子叶比其它叶子耐烧,搂柿子叶便是我们常干的活儿。下午放学、星期天,我和小伙伴便去地里搂柿子叶。也把干枯的柿子树枝拾回来做柴烧……
柿子树伴着我生,我伴着柿子树长。忽然有一天,一群人扛着斧锯,几天时间,柿子树横七竖八倒下一片。那盛满了村民欢歌笑语的柿林被毁掉了……
现在人们的生活比以前丰富多了,常常听到这儿一个荔枝节、桃花节,那儿一个苹果节、葡萄节。故乡的那片柿子树如果“健在”,不用宣传鼓噪,兴许也能定个全国柿子节。想那文人骚客、商贾贩夫云集故乡,赏柿赋诗,洽谈经贸,领略柿村风光,村民欢喜热闹的情景,那是何等惬意啊。
多年前的一个凉秋,我在家乡小住,此时正当柿子成熟季节,地里剩下的十几棵老树,枝头的果实仍像当年一样闪着金色的光泽。我一见到它嘴不由地就咂巴起来了。过了几天卸柿子,我便在筐子里放了十几个大红柿子,旁边还放了几个苹果,据说这样柿子软得更快,吃着更醇香。停了一段时间,我拿出一个摸了摸,柿子变软了,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剥了皮,果实很饱满,咬一口,甜滋滋,虽然柿蒂部分还有点涩,但我却把整个柿子都吃了下去。
近几年,由于栽柿子树收入少,村民觉得不划算,仅存留的一些柿子树也疏于管理,火红的柿子黯淡地褪出了人们的视野。秋后满树的柿子也少人问津,孤零零地挂在枝头,慢慢地变红、变软,最后掉落地下……
故乡的柿子树彻底失去了当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