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李雷印象——《东篱故事》人物篇选登
若入题先得跑题,让文字撒野欢开,由读者去连接其意义联系。
这是李雷总结的马尔文字趣味。
要说李雷先得说杨国会。
小城的朋友是串着的,由张三而识李四,再有李四到相识王二麻子。
一个人熟透了,他能牵线桥引你相熟一批人。
与李雷的交往缘起杨国会,国会兄是我俩相识的桥。
中国人讲究人情世故,老话特别强调过河不能拆桥,将它作为做人的基本道义。淮北人重感情,把仗义当成金子看,觉得“过河不拆桥”尚不能足以表达意思,直接拔高到“过河要看桥”,吃水不忘掘井人。
你若仔细想,过河不拆桥,有你喝碗水别把井填了的意思,将做人的红线画低了;而“过河要看桥”,是要人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感恩牵挂,属更为高亢的大调。
国会老兄是淮北文化界的奇人。
不管是扛着摄像机子客串拍新闻,还是领着一帮人做广告,他压根就没有新闻从业人员曾经被娇宠出的那股子俯视别人拿大的习气,反倒叫做广告锤炼的,见人就溢出微笑,那张著名的亲和面孔从未曾变换过。
莎士比亚说过:“世界是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些演员。”
此语深刻。
一群又一群人,仅仅为了争夺舞台中间的位置,让射灯打着自己的脸,就有奋斗、厚黑那样的明争暗抢。
杨国会奇在他决不当站在舞台中央的演员,惯于低调做事。
所有场合他都在搞服务,刻意把自己放到边角。
工作场、朋友场,哪怕是他搭的台子、支的场子,都是一付自我矮化的表情。
一圈子文人骚客大都是慷慨激昂、激情四射的主角,抢着争领风骚;有时满场看下来,一圈人竟只”领导“他一个配角。
任由你忽略,他从无怨声。
酒喝到人去楼空,就你一个喝大了,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仅存的唯一的听众定是国会兄。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你身边,会等到、看到你安生、消停。
我这样说他赞他,就是因为我们曾经都看不懂过国会兄。
那是人人都太拿自己当回事的年代,看不见国会兄主演“配角”的这一长处,与人相处的大智慧。
此文开篇,特地要赞一赞国会兄,让他当一回我心目中的大主角。
老电台的一帮子人要聚,叙旧老感情。国会兄在东篱支个场子,把我喊去热闹。
他和我说淮北书画院老院长李雷也会来。
九十年代中后期,学校的管理担子加重,人就闷在校园里不再在社会上疯跑。
小城书画界的印象就停留在丁梦周、杨天序、闵祥德、徐立这些个名字。
纵横老师画得少,周德昆老师还在文化馆,蒋连碪老师给我画过一幅荷花,看过卓然老师画虎;而丁力是朋友,还在报社做美编,心思尚没有全扑在画画上。
后来陆续认识了赵规划、张此潜、杨剑鸣、赵先锋等人,身份标签不是书画家,都是朋友。
国会兄跟我一说,我在脑子里迅速扫描李雷的名字,却是空白。
韩梅姐在一旁说:“李雷是个好人。”
从烧个红烧肉、偶尔包个包子都要送给兄弟吃的韩梅姐嘴里出来的“好人”概念,是一种高度认可,说的是人品、为人。
心里便有了与之相识的缘因。
李雷初见我,也很意外。
看几篇别人转的“马尔”的文章,以为是外地的写手,没听闻小城有此等人物。
眼前的这个粗粗高高、大大咧咧的不戴眼镜的人物,两脚都踏到他想象的圈外。
几句话说开,感觉李雷老哥是个温润的人。
言语的声音不高,举止神情都有一把尺子量着的克制、斯文。
中国文化的概念化倾向特别严重,见人就喜欢贴标签。
比如一说艺术家,大胡子,长头毛,骇世惊俗的穿着打扮,似乎不如此你就不算是;弄得很多人,还不是艺术家的水准,扮相却早就显露出大师风范,一派俨然。
反观李雷,除了头发很温顺的略长,其面目和蔼可亲,说话安安稳稳,全都是性情向内的收敛,绝少锋芒毕露,或是显示才华横溢的张扬。
没有“演员”或“艺术家”表象的人,就要能吃更多的苦头,滋养出的平和的气质多与持之以恒相伴。
不断吸引人眼球的明星艺术家,三分功夫、七分展示。
李雷没有站台的扮相和性情,唯靠勤勉立足。
不在扮相上刷存在感的艺术家,他的故事是藏着的。
三十五岁才毕业于天津美院设计系,四十四岁才读完央美版画研究生课程,李雷有点大器晚成的意思。
但他每一步都是坚实的。
比如在天美、央美,他已不仅仅是在读书,创作、学习、思考与再创作,充满着他的学历教育历程。
李雷人生经历和求艺过程涉猎皆面宽,农村养成,矿上经历,名校滋润,书画院宅男。
版画、书法、国画交融。
我最早耳闻他,应该是东篱沈怀远赞他三国人物画。
听了也就听了。
画红楼、水浒、三国的画多,看过西游记小画书补绘展出,就觉得都还是在老套子里打转,无非是画功上有高下。
见过李雷,觉得他朴质,话语不多却句句实心,言辞润泽,就有好奇。
上网看他的画,第一幅《煮酒论英雄》就让我惊诧。
如此简笔、拙朴,着色大胆,一个个人物,似与不似,飞扬其神采,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看资料才知李雷早已是中国美协、版画协双料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多年的淮北国画院院长,身上一大堆标签。
个展遍布国内外,作品多国收藏;央视和安徽台都有专题片介绍。
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第一眼观李雷相,敬他因其朴实,却终究没有料及他的成就如此之大。
翻翻他的画作,实在是欢喜。
李雷的三国人物画业内评价很高。
大致说他对传统水墨人物画法有承接有割舍,对民间艺术表现,尤其是年画、泥塑、剪纸以及戏曲人物脸谱有汲取有翻转。
割舍出大胆创新,翻转为自成一格。
我觉得李雷他头一等的贡献是把俗雅的表现给一锅煮了。
你看他画人物,似乎从民俗源头来,像这个似那个的,但你就是说不准。
俏俏皮皮而又憨憨敦敦的模样。
密集的文人书法融合着画面,透露出智慧的狡黠。
这是风险极高的出新,拙与雅在书画里并存,终叫他做成了好看的面目。
源头和来由的汲取,是养料也是窠臼。我们看到李雷在作品里呈现的,恰恰是他的一种高度融合之后的挣脱姿态,展示了更为无拘无束的创作自由。
它不是小河小沟渠集成大河大海的形态。
那是一个艺术家行万里路之后的顿悟,对所有来源汲取之后的反叛、扬弃、升华。
再造出一个新的自我,没有束缚,自自在在的飞翔或遨游。
就像齐白石的晚年弄色,黄宾虹老来的重墨,林风眠超然于传统水墨的所有规则。
定有一个瞬间,李雷的眼睛也被自己的领悟所点亮。
他的作品最有咀嚼之处的就是画面的趣味。
李雷抛弃了中国水墨细腻精致的笔墨形式,直取版画线型,站在汉唐画像砖上,将京剧脸谱、民间皮影戏与年画格调化,变成那种独存的生命与表现语言。
他有大胆的变形、夸张、挪用,但决非照搬或承接,就是笔下有生气,皆为我所用。
他把原著的故事画成一种趣味,抬举成审美。
他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使人由三国走出,立足于故事的诠释,却能展开翅膀,让观者陶醉在美的艺术享受和想象之阔达的空间中。
画面上的三国是李雷的三国,意象和绘画语言都是别裁而有风致的。
生活在小城中,竟有内心如此斑斓的画家可以在东篱相识,亦是人生大乐大趣了。
一面而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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