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书是学书者绕不开的一课,可资取法者大体不过晋人小楷、魏碑和唐楷三个系统。其中尤以唐楷为最大、最重要的一支。其体系之博大、面目之丰富、成就之高明、影响之深远都是毋庸置疑的。但所谓的体系博大、面目丰富,很多时候都不过是句套话,其实很少有人关心。今天所谓唐楷,在人们的认识中往往只是由几个标签组成的。既不博大,也不丰富。有唐三百年的楷书成就,往往只化为几个捶拓、剪裱的所谓“名品”:《九成宫醴泉铭》《多宝塔碑》《颜勤礼碑》《玄秘塔碑》……这一类名作,学书者心里数来数去,有时候也就十几件而已。可实际上,名碑之外,有不知名的碑刻,名家之外有非名家的遗迹,刻本之外有墨迹,唐代之外,有其源头,也有流变。
这些名碑,不过是一个极其简略的唐楷“典型样本”,远远不足以代表它的全貌。何况有些“样本”即便已经成为人们熟知的“经典”,在艺术上却未必高级,甚至未必可靠。
所谓“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必非高书”,有时候进入大众视野,为人们所广泛学习的范本,不高,亦不真。
可就算范本既真且好,如果审美出了问题,方法不恰当,笔下也常常是满纸匠气。这只要想想少年宫展示的优秀作品,颜楷、欧楷,多少书法上的好苗子不都是被这么戕害的吗?实际上,被误导的又何止小朋友呢?很多人说,楷书写多了容易写死。从现象上看,这话好像有道理,可实际上,这可能只是为因噎废食的逃避行为找借口。客观上,当今学习唐楷者,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眼界偏狭、取法单一、用笔僵化、创作平庸。那机械重复、状如算子的作品,真是毫无活力,几乎与“艺术”二字全不相干。但这显然不是因为“写多了”,而是“写错了”。如前人所批评的,“失其韵致,但贵端庄,如木偶死于活处”,正是几百年来取法唐楷者的常见病症。
问题由来已久。清人碑学运动中,有时直接把矛头指向唐楷本身,又彻底颠覆了人们学书的观念。
唐楷虽多是碑刻,从取法谱系上说,却属于“帖”的系统,而非“碑”。清代碑学运动以来的碑派书家,所倡导的取法范本多是汉魏碑版,对唐碑,他们是排斥的。晚清书家对于唐楷的批评,尤其康有为等人“卑唐”的言论,贬斥唐楷不遗余力。甚至倡言:“若从唐人入手,则终身浅薄,无复有窥见古人之日。”
于是,晚清以来,“唐楷”几乎被隔绝在主流的书法创作思潮之外,有志于书学者无人不知,却鲜有问津。
这一状况今日固然有所缓和,甚至前些年中国书协还有人提出“激活唐楷”的主张,但学习唐楷的现状,仍旧不甚乐观。学者多如牛毛,真正有所收获的却不多见,以唐楷名家的更是少有。对于有志于书法学习者,取法唐楷,如何找到门径而不坠入浅薄一路?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学习经典,是我们与范本之间的对话。在对话中,适当的主客关系极为要紧。既要虔诚敬畏、洞察精微,又要独持偏见、一意孤行。我向来是主张临帖求似的,但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范本为经典墨迹。至于面对唐碑,石刻漫漶,有骨无肉,“求似”的手段便要有所不同。如果缺乏对书史流变的了解,缺乏开阔的眼界,缺乏透过刀锋解读“点画振动”的能力,有时候越是认真“求似”,笔下越是僵化刻板,死气沉沉。
王义军老师 往期临摹示范
加之多年抱定一家、死守一窟,便对书史诸家共性缺少认识,于是心里的法度只这么一种,笔下的变化就那么两招。新的因素进不来,所学范本的个性反而成了解读“古法”的障碍。名家名作,各个不同,若没有融通的能力,所学范本就无法相互兼容,都成为隔绝在传统共性之外的一潭死水。至于那些任笔为体,信手涂抹者,只急于追求一些表面的趣味,无视范本中整饬有序的法度,由于躁动不甘约束,不说也罢。在书法学习中,类似的问题可能无所不在,但没有哪一种书风像在唐楷上表现得这么严重。由于唐楷中谨严的法度,没有静下心来虔诚下一番功夫,基本入不了门,而一旦虔诚过头,又免不了死于句下。这门课程的安排,让讲课增加了不少难度,课程的容量或许远不是八节所能涵盖的,但在个人时间、精力和学书者的现实问题之间,这是我目前能做出的现实平衡。学书,技法固然重要,三言两语也可以概括,却绝不是孤立的几个简单招数就可以真正解决问题。对古人法度的学习,如果没有开阔的眼界,合理的方法,清晰的思路,技法练习就没有方向,迟早演化为简单僵化的“伪技法”。在被曲解了,被僵尸化的唐楷学习中,要破除陈见,寻找可行的路径,还需要更多人的努力,在这方面,我愿与大家一起前行。从这门课程开始,做出一点改变。研究式的学习是一种方法,好的课程或许不是告诉你答案,而是开启更多的窗户,提示出更多的角度,给出一种有效的方法。本次课程,王老师将全面梳理隋唐楷书诸家,从碑与帖两个角度诠释唐楷技法,帮助广大学员掌握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等唐楷名家艺术特点与书写技巧,综合而全面地把握唐楷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