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检作家-徐社文微小说|长堤歌声
长堤歌声
将军快要退休了，儿子也快要退伍了。
1998年夏季的一天，部队却接到命令：开赴九江，抗洪抢险。
将军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员，儿子作为另一支部队的战斗员，父子俩在九江大堤上不期而遇，相互只用鼓励的目光笑笑。根据前指部署，儿子这支部队也归将军调遣。
洪水肆虐而进，将士奋勇而前，将军很快忘记了儿子，将军要指挥千军万马。多少次险情被排除，多少名灾民被救生，将军也在心中默念自己可爱的战友。每天深夜将军都会独自一人巡视长堤，洪水咆哮，长堤岿然，看着一张张疲惫熟睡的面孔，心中的父爱伴随热泪而出。多么好的战友，多么好的儿郎。
黎明时分，巡视完长堤，将军在座椅上打个盹。突然接到报告，出现一处溃口，情况十分危急。将军火一般赶到现场，洪水在发怒，将军在发威，“共产党员跟我下！”十几道人墙在洪水中屹立，臂勾臂肩并肩，将军的左臂正勾着儿子的右臂，可将军不知道。“快堵”，“用石料”，“再下来几个”。高高的浪头飞扬着将军的命令。
一个浪头打来，将军觉得左边的战士晃了晃，又一个浪头打来，战士明显地要支撑不住了。将军回过来想鼓鼓劲，那战士也正回头朝他看，是儿子。将军正要说挺住，一个更大的浪头迎面打来，儿子就像一个草绿的小精灵从自己手掌中遛走，瞬间就不见了。也是瞬间儿子的战友和儿子一样又紧紧勾住将军的臂膀，将军苍老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嘶哑的命令更响了。溃口堵住了，儿子所在部队的领导向将军报告：一名优秀的战士牺牲了，将军只说了一句“好样的”，便默然无语。
现在最后一批部队就要离开九江，将军听到火车站喧天的锣鼓正响着。将军想再住一夜，再看一眼儿子守护过的大堤，然后悄悄离去，不惊动任何人。
很长很长时间将军向儿子远逝的方向敬礼。黎明就要到来，将军闭上眼，再一次体味小精灵从手中遛走的快感。这时就听到身后传来歌声：一九九八不会忘记／洪水肆虐／人民安危／绿色长城固守大堤／将军和士兵铁骨铸忠诚——将军转过身来，许多许多九江百姓自发送他。
将军面带微笑，向九江的父老乡亲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长堤歌声》原载1999年6期《双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