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罗摩湿瓦 | “求道者”的概念也是个幻觉

什么都不做 (Non-Action)

你,为什么要对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刨根问底呢?

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些东西,这样你就不会怀疑了。

——《对弟子的忠告》(Dasbodh,17世纪印度吠檀多经典)

很多人总觉得,他们应该去做点什么,以便去获得真正的灵性知识。那么,导师要给弟子开点什么药方才能让他得到知识呢?如果一个健康的人去找医生给自己治病,医生能怎么回答呢?所以他又去问村长、问律师,这些人都回答说:“你现在已经很健壮了!”他就想:“我变得这么健壮的理由会是什么呢?”他就去问医生。医生给他把了把脉,心想:“我该怎么跟他说呢?他本来就没病。没病我就没办法诊断并说出什么原因啊。”后来有个聪明人告诉他:“朋友!你的确是患上了可怕的病症!我还能说什么呢?”

追寻究竟实相就和上面举的例子一样。人们为了了悟真相,做了太多事情,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啥。周围的人告诉他们:“你已经是个体灵魂(jiva)了。”把这种观念扫到一边去吧!你就这么说:“什么都没发生过。确确实实,什么也没发生过。”你要有这样的认识,然后就彻底自由了。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能有什么要讨论的呢?可是,当你说“我”时,就同时升起了“我的”、“你的”的概念,这才是主要问题所在。

只有一个真实,唯有这一真实。当你说“我的手弄疼我了”,这说明你知道你不是你的手。而要学习你听闻到的道理,那是要靠知识的。但如果某人知道他本来就是神(God),那就没有任何事情要去达成了。当你了解了真实之义,就没有什么事要去做了。所以为了领悟真相,凡是虚幻的都必须要被摧毁。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努力,奋力去战胜幻象,可是幻象是很狡猾的。即便某人信誓旦旦要战胜幻象,幻象依然留在他身上。那么,该怎么办呢?在某人证悟实相之后,他该做些什么呢?如果你问这个问题,回答就是:“有关身体、你的家庭,等等……你什么都不用特别去做,就随它们去吧。”

设想一下,你睡着了,然后梦见在路上碰到一头熊。你和它搏斗起来,骑在熊胸口,最终把熊杀死了。就在此时,你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周围看不到什么熊。同样的道理,感觉到“我开悟了”,“我是个圣贤”,“我是求道者”或者“我在追求灵性知识”,这些都是幻梦。感觉到神“来到面前”又“离开了”,这同样是幻梦。你的种种虚幻概念扮演着“狗熊”的角色——当你和它们搏斗的时候,有时候你被打倒,有时候你把它们打倒。导师的忠告就是:“为什么你要插手?所有这些混乱都是梦里的混乱。”就让那些事情各在其位吧。如果你试图去掌控这些事情,你会忘记本来面目。“做者”(doership)是幻梦,而“无做者”(non-doership)是自性真我。

求道者总是对不真实的东西念念不忘。他们会问:“马哈拉吉,我该怎么做?”上师就让他别去吸烟,但是他立马就把鼻子伸到烟盒里面去了!(译者注:此为比喻,指的是让弟子们不要去管不真实的事情,但弟子无法做到。)或者他会说:“你说这一切都是虚妄的,但是你自己却沉迷其中。”

世上只有两件事:尘世生活和实相。对于发生的事情感兴趣,那就是卷入了尘世事务中。如果你抛弃了所有这些事情,真正的了悟就会现前。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会被困在束缚中。“个体”就是要用头脑涉足现象世界,而“神”是什么都不做的。殿堂里的是神,而外面的石头就只是石头。为什么神要在乎石头呢?因为这个“神”[你的自性],住在这些石头里面的,就被称为了“个体”,或者叫“无明”。

圣者图卡拉姆*说:“神是极其古老的。”神是先于一切万物的。智者明白那先于万物的无上存在[Paramatman,超梵],正寂静地坐在自己的心中。可人们却抛开了这个神,想着要做好事、坏事。这是个体的幻觉。这幻觉可以使得人博学多闻,能让他叙述吠陀,使他去玩这个尘世的游戏。如果一个东西是好的,它就是好的;如果不好,那就不好;如果一个人有钱,他就是有钱;如果是穷人,就是穷人。谁是真正的求道者呢?真正的求道者明白,幻象就是什么也不是。就如同你在梦里和熊搏斗,不管搏斗得多激烈,仍然完全是虚假的。但是幻象是不允许求道者胜利的。(译者注:梦中总归是身不由己,只是梦中。)

* Tukaram,1598-1650,也简称图卡(Tuka),印度伟大的马拉地语诗人,虔敬道圣者。

“我”和“你”的概念就是一个幻觉,“求道者”的概念也是个幻觉。甚至“我就是神”的想法,也是一个幻觉。这世界本身就根源于幻觉。如果我和你是神,那怎么还有什么主观臆断呢?就像之前说过的,“放下一切!”听到这个,无知的人们就敲起铙钹法器进行礼拜,可这样的认识实际上是无知。所以,这种认知是没有真正价值的。只有认知自性,才能摧毁无知。个体的“我”就是那个搅和在幻觉里的。所以,只要什么都别做就好。有些人对求道者说,“你应该做这个,你必须做那个”,求道者被这些折磨得很惨。这都是愚弄人的把戏。幻象是个头上长角的家伙,你走在它前面,它就用角撞你,你落在它后面,它就踢你。

所以,超越幻象的钥匙就是“什么也不做”。所有的快乐、不幸、焦虑和恐慌,都是幻象自带的。你什么事也不用做,什么东西也不用放下。在《对弟子的忠告》(Dasbodh)中,圣者罗摩达斯(Ramdas)说:“做与不做都是幻象。”所以没有明白这个幻象的人,或许会发狂地跳舞。幻象就像梦一样。比如你在梦里和熊搏斗,是赢是输,其实都不相干。所以说,幻象是没法被征服的,即便是梵天、毗湿奴、诃利诃剌*等等众神也没办法,因为他们都把幻象当真了。毗湿奴说:“我要保护众生”,所以他成为了一个四臂神。这是一个幻象,但是所有人都特别当真。

* Harihera,一半是毗湿奴、一半是湿婆的神。

打个比方,一个不孕女的儿子说他参加了玛鲁提[Maruti,即猴神哈奴曼,哈奴曼在传说中一直是独身]的婚礼,在婚礼上负责举火把。展现为幻象的这个世界,就跟这个一样虚妄。所以那些说自己已经战胜幻象的人,是彻底地被骗了。信奉神的人,是不经历从幻象中所生的快乐或者忧伤的。他没什么盛名,却比毗湿奴、湿婆更高超。因为他看一切都是虚假,知道不存在行动,不存在因果,也没有做者。不管何时相信有“因果”,那就是因为认为“我不是实相”。导致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是“我”。当你相信你不是实相,你就成为了个体的“我”。当你认为你不是一个“我”,也不是湿婆,你就成为了究竟实相。

“我”、“好的”、“坏的”等等,这些都是从物质世界升起的虚妄幻相。所有这些都是蒙住眼睛捉迷藏的游戏。实相是那个蒙住了玩者眼睛的人,所以他自己是不参与这个游戏的。他只是拿块布蒙住了游戏者的眼睛。知和不知(knowledge and ignorance),构筑成了这个世界。世界本身就是幻觉。是谁在解释各种经文,是谁在传播知识?唱诵、忏悔、种种法门、学问,等等等等,都是幻象的各种活动,让人目眩神迷。只有当你从所有的“责任”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你才会跨越物质世界。这些“责任”都只是最初阶段的事情。只要有“知”(knowledge),就有幻象。不管你认为自己是什么,都抛弃吧。“抛弃”意味着不要涉足任何东西,不管是什么。继续虔敬皈依:“我是自性,我是实相,我不是身体,我不是名字。”那个在内在说话的,就是“我”,是神。只要对此深信不疑。

曾经有个公主,她想要嫁给一个懒人。于是就下了谕旨通知了全国上下每个村庄。追求者们很快就赶到了皇宫,声称自己是懒人。公主想要证实他们说的是真话。有个人就假装自己非常懒,是坐在别人肩膀上来的皇宫。另一个则是根本就不说话,证明自己懒得说话,另一个则懒得伸手吃饭。各种各样的追求者,就有各种各样的假装懒人的方式。公主把他们都拒绝了。但是还是有个机灵的家伙,只是跟公主说,他过来是为了和她成亲。公主问他:“那你怎么证明自己很懒呢?”他说:“其他人都是假装的。他们只是演员,根本就不懒。”保持沉默、不走动、不用手吃饭——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外部行为,用来欺骗人的。这些品质并不是一个真正懒人的本性。同样的,对一个智者来说,他即是实相,这是完全显而易见的。

一个圣者的真正标志是认世界为虚假。如果不知道物质世界的本质是虚假的,那么他就没法“娶到公主”(译者注:指证得实相)。懒,并不意味着外在没有任何行动。个体的“我”总是有不停活动的习惯。想要去做点什么,这是身识(body consciousness)的本性。是要去做什么呢?为了谁做呢?幻觉指的就是“我的想法”。有句俗语是这么说的:“当他厌倦了做事情的时候,他就开始虔诚皈依神了。”

如果你把所有假的东西都抛弃了,你就成为了神、实相。幻觉就是相信“我必须要先做这个那个,完成了这个那个,变得富裕,然后我修行成圣人,举止行为就不一样了。”所以还是任事情自然而然吧。如果你搅和进去,你的身识就变得更强大,你就会不停地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这是证得最终实相的障碍。当你不是身体的时候,想着穷呀富呀是没有用的。所有这些不是真的。那么为什么要去追求这些呢?神就是“什么事也不做”。我们老是说:“保持安静,就像神一样”,但实际上我们总是沉溺在身识里面。

不要操心任何事情,保持宁静,这就是“唵善提”(OM Shanti)的意思。这就是我对于你们所有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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