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旨趣

  「窈窕淑女」,淑,贤也,善也。窈窕,洞穴之深曲者,故字从穴,后世误以为美丽之称。喻其深居幽邃而不轻得见也,不好色而好德,故无一言及于容色眼饰之美。妇当从人,女贵自重,故以深居幽邃,贞静自守为贤、夫妇之道不可苟焉而已,故曰「寤寐求之」。
  常女易得,贤女难求,深居幽邃之女尤不易知,故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之思。惟其求之也难,则其得之也喜,故有「琴瑟」之友、「钟鼓」之乐,所谓「阴阳和则万物生,夫妇和则家道成」者也。
  其取兴于「雎鸠」者,《传》谓「挚而有别」是已。其取兴于「荇菜」者,菜在水中,洁而难取;「洁」以喻女之贞,「难」取以喻女之难求。盖夫妇之道,男先乎女,此下两篇皆言妇德,故冠之以此篇,明女子之所以能尽妇职者由于其夫之贵德求贤故也。毛、郑以为后妃之德,失其旨矣。
  此篇毛、郑以为后妃之德,欲求「淑女」与共职事。然首章明言淑女为君子之「好逑」,若以妾媵当之,则称名不正,不可以为训。朱子以为欲求淑女以配君子而成内治,其说当矣。但以「寤寐求之」「琴瑟友之」者为宫人,则语意尚未合。
  细玩此篇,乃君子自求良配而他人代写其哀乐之情耳。盖先儒误以夫妇之情为私,是以曲为之解。不知情之所发,五伦为最,五伦始于夫妇,故《十五国风》中男女夫妇之言尤多。其好德者则为贞,好色者则为淫耳,非夫妇之情即为淫也。
  魏文侯曰:「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上承宗庙,下启子孙,如之何其可以苟、如之何其可不慎重以求之也?知好色之非义,遂以夫妇之情为讳,并德亦不敢好,过矣!《关雎》三百篇之首,故先取一好德思贤,笃于伉俪者冠之,以为天下后世夫妇用情者之准,不可谓夫之于妇不当为之忧、为之乐也,若夫妇不当为之忧乐,则五伦中亦不当有夫妇矣。


  《关雎》一篇,言夫妇也。即移之于用人,亦无不可。何者?夫之欲得贤女为妇,君之欲得贤士为臣,一也。果贤女与,必深居简出而不自炫耀;果贤士与,必安贫守分而不事干谒,非「寤寐求之」不能得也。
  是以古之圣帝明王咨于岳,稽于众,或三聘于莘野,或三顾于草庐。与《开雎》之「辗转反侧」何以异焉?然及其既得,则志同道合,恭己无为,而庶绩咸熙,所谓「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者也。故曰「劳于求贤,逸于得人」岂不信与?
  三百篇皆可作是观,故《采蘩》一诗言祭祀也,而《传》引之以美秦穆举人之周。惜乎后人之多为《序》说所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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