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 他不喜欢你,他有更喜欢的人

【01】
石头是我高中同学,因为名字里有个“石”,“石头”这个绰号便沿用至今,姑娘长很清秀,身材微胖,爱笑,大眼睛,嘴角勾起来,推着脸颊上恰到好处的肉,一双大眼睛眯成条缝,性格就像夏天一样干净明朗,嘻嘻哈哈在班上也着实受欢迎。
她喜欢的人叫白咸,大家都叫他白盐巴。盐巴人也很好,高个儿,爱笑,双眼皮,他的眼睛很特别,因为眼尾比较长,眼眶是两条好看的弧线,所以他只要稍微眯着眼睛,就能让人觉得他在笑,女生群里公认的暖男。
我们高中很多都是市一中直升上来的,熟人不在少数,初中就一呼百应的盐巴很轻松就混成了班长,石头是开学被安排成他同桌的。
同学的名字我都还没记得清,一年一度的篮球赛就开始了。男生那边跃跃欲试,女生这边情况就显得比较惨淡。班主任给了盐巴任务,班长凑人之路走得坎坷,选出来的大部分人都得临时学。于是盐巴只能约上几个技术过关的男生,私底下给女生们训练,石头也是那时候决定加入的。
我被盐巴一顿披萨,半哄半骗进了最后一个替补位,说是补篮球,盐巴的球技当不了主教,更多时候他都是陪练,偶尔在我们练得满头大汗后,体贴的盐巴就会去给大家买冰绿豆汤,而那袋冰绿豆汤里总有一份红豆汤,那是给石头的,她不喜欢绿豆。
也是在那时候,班上有了一些关于两个暧昧的传言——比如某一次训练练着练着石头就被叫过去,两个人在远处磨磨唧唧了一会儿,石头把白咸的校服外套系到了腰间,坐在一边休息——女孩子总有不方便的那几天嘛,血渗到裤子上,被他发现了;还有,最有意思的可能是两个人跑去看《泰坦尼克号》,晚自习迟到,被罚到操场上一起跑了五圈。
石头是我们里训练最努力的,一次我下午去教室比较早,还看见石头和白咸顶着烈日投篮。估计也是太拼了,石头在开赛前一周的训练上,扭伤了脚。白咸当时就急了,赶紧架着石头去水池冲。
可惜养了两天,石头还是没能上场,倒是我补了她的缺。女生球赛打得比较凶残,走步、打手、撞人没一样少的,甚至有意无意地被扯到头发。加上对方班级也是新手,两对女生毫无章法地进行着战斗。
在同样弱鸡的对手面前,我们还是输了。
石头的眼泪忍了一路,到班上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我们几个同学围在她身边,抽抽搭搭的样子倒是叫人心疼。
“石头,你怎么了嘛?”我挤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
她眼泪往下掉,就不容易接上话,白咸一边无奈地撇着嘴摇头,旁边姑娘对我说小声说:“因为输了吧。”
“我不是……因为输了……我是觉得……”抽咽地样子让人觉得有点懵,大概是她平时笑惯了,突然泪流满面的样子让人有点接受不能。
“因为觉得大家太不团结了。”她终于完整地说下了一句话,于是话匣子也止不住地开“多少人没有去加油,你看二班都把咱们班声音都压下去……”
盐巴因为给我们买饭所以没有看这次比赛,石头脚就不能久站,就搬了把椅子坐在裁判席旁边。
盐巴摸摸她的脑袋很乖地安慰说:“你别哭了。”又从自己桌子上把插好吸管的AD钙给她。石头抽咽了一会儿,上课铃响后,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02】
高中生对爱情的感知大多来源于班上的八卦和哄闹,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认为石头和盐巴应该是天生一对,我们见过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挨罚,甚至见过一起在操场散步,分享同一杯饮料。
所以当我听到盐巴和隔壁班小姑娘在一起时,脸上写满了惊讶。
石头挠挠脑袋,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我,那表情就像在说“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啊不,应该说,我喜欢他,朋友那种喜欢。”
“他追到女神我肯定高兴啊。”
“他女朋友都是我帮他追的,我怎么可能帮我喜欢的人追女朋友。”
是不是青春期的女生都乐意在别人揭下你伪装的面具时,你都会下意识的否定——根本没有的事,你们怎么会那么想。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石头说出了她亲自出马,帮助盐巴追求女神的故事。
石头把盐巴喜欢琪琪的事情告诉了琪琪的朋友,两个小姑娘牵线搭桥,约着琪琪、盐巴以及别的几个人一起去爬过一次山,露过一次营,去过三四次KTV,当他们约着去海边骑行的某个早上,石头就收到了盐巴兴奋过度的QQ消息。
“我们在一起了!”
“恭喜!”石头马上给回了消息,情绪这种东西通过网络是很难觉察的。
“一会儿请你吃饭!谢谢你!”
“不客气!不过今天我去不了了,大姨妈刚刚来……起不来床……”
石头自己都没想到看着屏幕眼泪就涌出来,于是不得不回绝了今天的约。她定骑行时间时,就已经考虑到了所有女生的生理期。
烂借口,石头这样骂自己。
那天晚上,盐巴骑行回来给石头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楼。石头看看镜子哭得肿肿的眼睛,有些疲乏地问盐巴有什么事情。
“你下来嘛,有惊喜。”
石头裹着件大衣听话地跑到了楼下。她看见盐巴拎着一大袋零食,手里端杯奶茶小跑着迎向她,把东西往她手机一递,立马注意到了她哭得红彤彤的眼睛。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
“啊嗯。”
“这么痛吗?女孩子好惨。”盐巴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头。
石头拎着那包承重的零食,往里面瞟到了红糖、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再端着那杯热乎乎的奶茶,没等她接话,盐巴同学就把她从天堂摔到了地狱。
“我说了要谢谢你嘛,你简直是我恋爱道路的功臣,都是你喜欢吃的,快拿去。 ”
石头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帮他,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她说毕竟那是盐巴喜欢的女生。很多年后,我又问过她,你当时怎么这么大公无私?她笑着说:“哪有什么大公无私,我当时在想‘地球爆炸就好了。’”
【03】
高二再开学的时候,我和盐巴被分到了楼下的理科班,琪琪跟石头分到了同一个文科班。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几乎就没有见过石头和盐巴一起玩了。在我这个外人看来确实很正常,关系是种不维系就会变淡的东西,尤其是男女生之间,即便是只是维持着朋友关系,也会因为某些差异,带来许多不安全感。生活之间少了交集,该远也就远了。
交集虽然少了,但也不是没有。比如高二那年,石头他们班对上了我们班。男生打得比女生规矩,场上场外气氛都热闹,最终以5:3结束,石头他们班赢了。
我们回到教室不免难过一阵子,理科班输给文科班本来就是十分丢脸的事情,而且我们班的比赛我们都是一路输着走,今天是决定去留的最后一场,即便是带点破釜沉舟的意思也还是以失败告终。盐巴是队长,因为球技就被很多人不看好,原本是想给那些人个大耳光,可惜耳光却煽到了自己脸上,把队带到坑里的他情绪不免更加低落。
盐巴朋友多,各个班都有都围在他周围的,安慰也有,分析形势聊聊经验的也有,可盐巴情绪依旧低落,石头拿完奖状搁到班上,在跑来我们班的时候,琪琪已经在了。
盐巴身边一直有人喳喳喳地说些安慰的话,琪琪拉着盐巴的手也跟着搭腔,倒是气喘吁吁赶过来的石头异常沉默。晚自习铃不合时宜地响了,琪琪和石头只能先回班上。琪琪还在打算着乘老师不在约盐巴偷溜出来,石头告诉她,你越安慰他越自责,你就让他一个人静一晚上呗。
琪琪听了她的建议,并把她说的话,告诉了缓过来的盐巴,当晚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盐巴给她去了条QQ——“谢谢啊,小石头。”
“不客气,想谢我的话请我喝红豆汤吧。”
不过20岁的石头回忆起这段的时候,她还是很骄傲——她觉得她很了解他,事实也如此。每次私底下聊到盐巴,她总是能很骄傲地脱口而出“在座的各位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然而恰恰也是这份了解成为了她的束缚。
她太懂他了,以至于她是如此深刻地明白盐巴对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出于友情。他只是因为细心,所以才记得住石头喜欢红豆汤,也是因为温柔,才会体贴地为女孩子着想,借出系在腰间的衣服,至于看电影,一场电影能说明什么?
我替她回忆着他们所有的暧昧,然后她摇摇头告诉我,他只把我当朋友。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知道了石头喜欢盐巴,你把这些故事说给任何一个人朋友听,也不会有人觉得越过了朋友的范畴,连说“暧昧”都得用“少年一样的幼稚”来修饰限定。
石头选择了更理智地隐藏在这场盛大的暗恋里,一直那么平易近人,不燥不闹,没有一点爱情的样子,太平静了才会显得不正常。
我至今都记得高一球赛输了之后,石头的那场痛哭。
早在篮球赛练习那段时间,白咸就已经不和石头一起下晚自习回家了。好死不死,石头扭伤了脚,每天晚上只得打车回家,这也给了石头借自己的脚伤回避盐巴的机会,后来期末考复习节奏紧张,石头说为了节约时间,改坐了公交。
盐巴和琪琪就是在那段时间确定了关系。
啊,我不禁就会联想起那场痛哭,它真的这么大公无私吗?仅仅是因为才结成的新班级不团结,才哭得那么难看?哪怕一丁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吗?我希望她能够有一点点,为了自己。
面对喜欢的人啊,但凡一点委屈都想把它放大一些,悲伤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期待的安慰。这种很隐秘且不能言传的情感有时候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等事后反思才诧异那种脆弱的模样都不是自己认识的自己。
如果仅仅是几滴小小的泪水,就能够换来不可能的人的关注,就算一切是幻梦,又如何不叫人甘之如殆?
这种想法卑微而危险,然而这场暗恋最悲苦的地方大概就是无论起点还是终点,都只有石头一个人,不过我这位亲爱的朋友依旧享受着单方面的快乐。
也许也是无奈吧,她和我说过一句胜过所以情节的、无比心酸的话:“我在他心里有地位,只是他有更喜欢的人了。 ”
这句话的潜台词可能是如果没有那个女孩,那就可以是我了,这是个悖论,说不定成立,但也不一定。没有了那个女孩,他也会喜欢上其他的女孩,反正永永远远都不会是你。后面比较惨了,但无论无论哪种假设都没有意义。
即使你们拥有过无数暧昧的边界,可他没有那么喜欢你,这就是现实。
【04】
高中毕业已经有些时候了,今年暑假,我们在班群里商量着该回去聚一聚。这场激烈的讨论把很多装死的潜水党炸了出来,大家聊天的方向渐渐从该去哪里吃饭,聊到了现在的生活近况,我们知道了许多其貌不扬的姑娘变得非常漂亮,也知道了班上的死宅都有了女朋友,学霸依旧热爱学习,最近在准备托福考试。
“石头,你现在在哪?”盐巴一个艾特就把石头炸了出来。
此时我与石头因为考上了同一个大学的原因,已经成为了非常熟悉的朋友。她悄悄给了我小窗“简直想哭好吗。”
“还喜欢人家啊”
“不。”
“我是你,我肯定今天就告诉他,姐年少无知的时候喜欢过你。”
“对,只要他没死,都有机会。”
石头终于跟我开着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笑,她内心明镜一样清楚,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更容易出现在小说里,现实是,她与他只是互相观望朋友圈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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