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印染术,我和父亲的梦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人们穿着比较单一,不像现在这样五彩斑斓。而我们农村人,过去穿着更是单一,大多是黑白两色的粗布衣服。特别是男人衣服更是没有多少色彩,背心、衬衫,衬衣,都是清一色。谁要是穿一件与众不同的洋布衣服,人们便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父亲是我们村解放后第一批大学生。那时,我们村里就只有两个大学生。记不清是那一年,在那种情况下父亲开始“印”字的。当时的“印”字,就是在过去人们穿着单一的背心或者衬衫上,印上一些自己设计的图案或者数字符号,来点缀当时人们的单一服装。
父亲擅长书法绘画,也会剪纸刀刻。印字的工序首先要刻版。刻版,就是在牛皮纸,或者硬朔料纸上写好要刻的字,用刻字专用刀刻剪。然后是要有印字的染料。印字的染料是一种化学制品。父亲当时是高中化学教师,对简单的印染染料配制是熟悉的。记得那时大多只是用两种染色,一种红,一种白。即:在白色布料或者黄色布料上印红字,在红色布料或者蓝色布料上印白字。当时大多印一些简单的图案。印字还需要一个垫板,一个隔纱箩,一把棕刷。各种东西齐备才能印字。
父亲印字的底版很丰富。那时,人们都喜欢给自己背心背后印上数字,如:1,2,3,4,5、、、等。而背心前面左上方配上相应的数字及图案,如“运动”配投篮,“雄鹰”配战机,“燕子”配雨滴,等等 。那时,父亲大多是给自己学校学生背心上印字,因为学校经常举行运动会,而参加比赛的学生都穿运动服,而运动服就要编码印字。后来,有些人知道父亲会印字,便经常把自己或者家人的衬衫拿来印上字。
我是出于冲动和好奇学父亲印字的。那时大概十二三岁,看到父亲给他的学生们印字,我就想给自己的小伙伴也印字。父亲就专门给我复制一些底版,让我去学着刻字,我便在父亲给我刷上清漆的牛皮纸上学着刻字。我终于有了一套和父亲印字一样的全部设备,也开始印字了。学着父亲印字的过程,也有模有样的给我小伙伴印字了。
我会印字的消息,在同学中一时传开。同学们每天下午放学,都会跟着我来到我家,让我给自己背心或者衬衫上印字。刚开始印字,由于自己对印字技巧还掌握得不够熟练,所以,有时给同学印得好,有时印得不好。随着印字数量的增加,自己的印字水平也不断提高。
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衣着也发生着变化。印字慢慢也开始冷却了。但是,偶尔还是有人想印什么的。而当高考制度的恢复,我就彻底不去印字了。一心去学习,上大学。父亲当年给家里许多布料上都印过字,给装粮食的口袋上印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还有特殊字体的“丰收”字样。给一些床单上印有“岁寒三友”“雨燕翻飞”“熊猫啃竹”图案。给一些枕巾上印有“花好月圆夜”“夫妻恩爱”“鸳鸯戏水”图案等等。
父亲印字,也随着高考制度的恢复,及改革开放大潮的冲击渐渐沉寂。改革开放,人们生活逐渐宽裕,衣着也多样化了,各种花色的服装充满市场,再不是以前单一的黑白两色了,再不太需要给背心或者衬衫上印字了。因为工厂已经给背心或者衬衫之类的服装上印上各式各样的图案了,想要什么样式就选择什么样式。我们“印字”失业了。
虽然人们不需要再给自己的衣服上印字了,虽然当初热及一时的印字行业,随着市场的多元化而渐渐被冷落,但是,父亲这门印字技术始终有自己的市场。后来,不再零散给人们服装上印字,但是却给一些单位、学校的门帘,被罩,床单上印字,一印就是几百套。有时一些幼儿园“儿童节”给孩子们定制衣服,都要印上什么什么幼儿园,就让父亲来刻板印字。
其实,父亲也不是靠印字为生计,他只是喜欢这门艺术罢了。后来,一些学校或者单位搞宣传,需要印制大的横幅,而以前刻制的字版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所以就必须全部从刻版。给横幅上印字大多是一次性的字版。那时,我经常帮助父亲刻字,父亲写好字,我就来刻。刻好字,然后在横幅上一个一个的去印。有时,我妻子也一同帮助父亲印字。我们虽然不懂印字要领,但是可以帮助父亲排字、压版、拉布,减少父亲的劳动量。
学父亲印字一直是我以为骄傲的事。因为父亲的书法绘画技能我一样都没有学会,而今只能是遗憾。和妻子一同帮助父亲印字,是我们最幸福,最快乐是时候。如今,父亲已经故去多年了,而他当年印字的那些设备一直还在。我没有父亲那些才智,也没有父亲那些技能,虽然不能继承父亲的印字本事,但是回忆学习父亲印字总是自豪的。
其实,现在手工印字早被淘汰,电脑印字已经代替了手工印字。不过,每每回忆起和父亲印字的情景,我心里就暖暖的的,觉得特别幸福,特别温馨。好想重回到学父亲印字那个年代。感受父亲的印字技艺和亲切教诲!
作者简介:陈洁,男,陕西省周至县楼观镇鹿马村人。教师世家,书画门第。幼受当地文化及家庭环境影响熏陶,喜书画、爱文学、善收藏。曾在《陕西教育》《当代青年》《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稿百余篇。其代表篇目有《爱的晶体是真诚》《她为何悄然离去》《几度风华几度情》等。现就职于周至县楼观镇一学校,为周至县作协会员,《陕西日报》《西安晚报》特约撰稿。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