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散文·秋色赋(外7篇)

散文·秋色赋……

一叶知秋，层林尽染，树团簇而锦拥，个个森严壁垒，在霜露丹枫宫般的背后，似脂肪雪透出彤照，豆蔻般一晃，便潜入鱼翔浅底的水中。溪吞珠圆玑让，层层涟漪褶皱濡染，似玻璃爿爿碎裂倾轧。山岰存着琉璃瓦样的建筑，若金铂一闪，烁烁灿彩。山似堆绣，由谷及峰，斗转星移，曲折迂回。

引隘一纵，寄予盘旋三两粒人形，在山脊间伫立，沿青峺倒悬着走开，颗颗如豆。自听得瀑听如拨弦似算盘珠垂直上移，下滑若溜冰迅疾，跌入潭底，轰响濡沫不堪！随崖取势欲剔雾，却衔烟飞扬，鸟穿石棱似别针缝纫诸峰，攀屻吐霓迸溅，绕虬枝崖顶乱撞，俨然一斛珠遍山丢了去！寻迹无踪。依山偎岩，下掘至谷，见一带似绳盘缓的薄溪，牵痕莹然澄澈，挂苔集藻洇湿着，叮叮哗哗含漱。玄圃积玉般描述，洞天外的生涯。恰如桃花源，乃不知秦汉魏晋，无论当下。

岩岫斜川崎岖，凸凹不平，绚丽锦绣，秋色烂漫。绯红赛十月的石榴籽，奇景万状！山岚为之扣秋声，次弟凋零绝丽，色如山枣红渲！人鬼合一的崖巅，宁谧媚岩穿林盖雾，秋节气爽，犬牙交错，鹰舔翼挂，似猿猴声声飞啸，一展高远，均融化于层峦叠嶂里。筱竹灌幽径，滴滴绕田螺，曲折离奇古怪，自势若笔生山水，只一卷松驰，余者皆贯轴横穿。雀巢驻之隙，寒蝉止咽喉，万状水烟兜之底，峰峰斜挎，谷谷妙想，岩岩跳跃，石石纠结。而云蒸霞蔚，湛蓝如海的大色块，象油画，一锭一锭，锚实了，砌筑堆积。

秋天似绞链，从石缝块垒里，牵出一束束红粉绛紫，向背后一抹茶色拱窗，哥特式建筑景致中，浸染树影，婆娑罗织双树，勾兑三点墟景。城堡形如危卵，雉堞拥唇，舌尖映露，呈锯齿状分布，各抱地势如盏，擎天一柱般绕之焉，却刀砍斧削似环立。一圈圈，一轮轮的光，绕开罗马教堂高耸入云雪白的英雄雕塑，拱廊双柱交叉排列，瑰丽上升形成一排廊檐下的饰花云窗，积木般拼合出贝贝尼风格的彩色玻璃画。而拥有绚丽别致色彩的拉婓尔神奇油画样的秋天，则在湖畔浪尖上低迴，久久停顿聚集，最终散开、遁迹。而咏叹则朵朵殷鲜泣哭绯红！

……树梢上，千帆竞渡般的舒云搏雾，叶叶如红旗漫卷，一层层旌旃飞旋冲荡，抱伞散绮般漾开……。仿佛琴弦两顿，琴弓一颤，万紫千红从老祖母的破箱子里翻出，被捂旧的老旗袍色若红酒；堆藻织绣的陈绛裘皮大氅半开半合；滚边镶袖嵌红的绛色晚装寸缕镂空在胸襟处Ⅴ字形涟漪一扫，也从吊带两攀的肩部绑架似的系紧。

总之，一排排一列列一行行万国旗阵般挂出，亦如人与山相合，诗画洞天，当具别样风光。景致姹紫嫣红，摇篮似的法桐悬铃木下，一伙人在错纵复杂的案前饮酒。巨大树冠的投影在熣灿的阳光下闪烁，星星点点落在这帮人身上，同样错纵复杂……将他们坐立不安的身影拉长。钢琴般飘落的秋色，鱼贯侵入。会从渔港尽头摇曳的和风，偶尔有一些在秋天仍沐浴于寒水中的人们，无论男女皆身着色彩斑驳的泳衣劈浪而行。而坐在港边堤岸上的美女白皙的皮肤在秋光里旋转，裸背挺乳的泳衣永远浅蓝或泛红，向低垂的秋色誓威般的举手示意。

仿佛在穿越，……对，幻觉……，永远是幻觉。对于一个用鹅毛笔在秋景说明书上致辞的人，他该写些什么。用比萨饼的色彩足够了！但对有教养的诗人而言，他一定要用烹法国大餐的颜色，加上浓烈的葡萄酒，再弄些香精佐料，最好用瓦雷里的诗句修饰作引，套用梅里美小说的技法，浇一些杜松子酒和弯延曲折的酱油，应该可以对付了。

这样秋天多么迷人，但也足够麻烦，犹如黄金殿上我对神灵诉说，而秋色却毫不领情，觉得还不够圆满，就用霜、风、虹、霓、雨、露为它们妆点门面。我实在太累，我决定停下这夸张的说辞，而去涣然冰释，演算秋天的构成，它们包含多少元素而拥有这样的色彩。还要继承多少重叠的秋节里的幻象，如叶芝诗中所言:“……其实，我们应该贯穿始终……”

散文·秋室忆趣

……没有桥横纵娱，掷舟西苑，自街衢泊别宅，沿水门以入，踅趣蟹攀画舫，橹畔栖虹。——江南园林，以苏州扬州为最，平地起高丘，曲折迂回，一个藏字见幽，再加一个“移步景换、陶冶疏阔，”妙殊途遇，自然遍地清凉，美不胜收了。是的，些许粉墙黛檐翼然耸翘，泥鳅脊的白壁环涌屏娉，劈面入岸，苇烟拧篆描隶，芦雾正圈鸭蹼，鹅声在朗诵词章，拱窗惊谔一开，挑帘一张瓜子脸，囡囡萌颊飞眸，杏眼澄澈，流苏似的梳发，恰青丝如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蝤蛴颈白，披肩若皂，纤手左右滑嫩，皮肤赛梨。

这厢叫做宁谧的女子，自闺楼牙室缭绕一大圈，稍备皂角水、香腻子、胭脂油、荔枝粉，且解下兜肚裹胸，月白色罩衫亵裙，婉转支付了鸳鸯枕，冠发隆鬓的银钗金簪，镂空贴身的行头，却将绛紫翡翠绿鹦哥睡袍披胸一挂，轮肩围胯，斜裸春峰卧雪的酥乳坟起双丘拢袖一袭，别入氤氲濡染的浴坊，影绚似绢花，扪掌荷光，扣指娉婷。潦泉沧浪如落雨，临水而立，凸凹有致，纤腰若梅瓶宛若斧削，一展小腹吹奏，波澜不惊！婆娑水朵顺滑蠕之焉，丝丝入扣，缕缕清明。俨然鸣盏笛付，皓腕当风，背掩玉山欲倾，肌似饮冰敷月，沐之椒蔷，浴其肌肤，恰扑燕穴，赛抚蜂巢。且坠霓露，韵达琼瑶，虬夺银缸泓聚，离散水华，宛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媛辞凤凰，妙计娇纵。洛神一赋，疑惑寻章摘句，梳妆一罢，偶尔梧桐裁露，缝纫机不住点头般递进，忽旋著衣芳苑沁人仙囿撑臂。兰台悠优短歇，冷卉蓦然驻步……

携至共览之泉涌，冥想一时秋蝉，廊榭躲闪似坠缨缳，玉阶承屐仿佛窥探。各式建筑宅心仁厚，层层叠叠，卯榫拱立，檐梁伫立，盈盈翻上盘下，旋转腾达，各抱地势，勾心斗角，竹隙静谧吐卉，篁园幽鲜翠香。亭歇塘前，池绽荷韵，叶叶圆姿留珠集句，雁影虽顾，鸿运当头。台筑晴阁，畔驻流觞，窗含燕羽，闺对琴芳。处室中就坐，圆榻几明，案陈金兽，炉火纯青！至高屋建瓴屹立十丈，可以依岩偎阑，钓锦鲤，咏霜色，眺霞暮，拾晨曦，扫霭雨。盛月號墙浸蟾宫折桂，玉殿齐檐锁秋葵摘句，熹蛛丝马迹攀塘边丝缕，网之蚊辞蝇屑，促织纺棉，妖娆灯颤一时姊妹争寰！书厨览禁书借十里雨声，雅舍教女弟三千环佩摇曳。

剥茧西宛，东邻闻箫，南廓来访，侑酒北山。靠壁仰卧数鸟啭啁啾或许识诗认字，否则何觅冬藏，集穴屯巢有松鼠蹿梁拥灯，邂逅一猫乍吐须髭，娟态俏丽，团缩如球，两两相望，各枕尾浪，穿针引线，憨姿鼎饬。居床玉体横陈，援中两厢读诗鬼句，抠脚酥味，胜似嚅蜜，搔首踟蹰，痒胜观鱼。觊觎垛隙似囊萤映雪，宛若玲珑骰子安红豆般搜之灰烬，拢纸芊寻，积拓旧影，有些古砖尚有工匠的名字，敲击它们，傅园慧识，乃使我们知道岁月的痕迹，与四季的交替，以及时间的年轮。

焉挟蝶声逢迎，则梦郊莺歌燕舞。花魇霜屑，宁谧展卷，就烛捻腮垂英，呼之月台娇龄，胜醴陵湘潇烟雨，满院幽趣冲淡。而古建雕梁画栋，园囿葱幽游弋，屋瓦堆霓固藻，栏杆拍遍，聚之一泓，岩岫秀兰，垂瀑哗竹叮然扣弦，亭剪风絮廊结雨环，树存朵荫而织虫鸣，草溅裙裾袍伸蕙篇，问禅知是闲漱，啜茗乃访深院，榭促红鱼，缸存萍衣，穿凿琼山欲坠，绿萝正挂西风，东厢蟋蟀似弓，于檐下弈棋，指尖犹凉，在阁楼听鹦鹉啼客，耳绕胭脂芭蕉滴露，暖树争莺……

兹引宁谧遨游之秋浦，裙灿袍掬，偎红倚翠，忆观靓丽水晶之殿，感之瀛洲别馆，绕颐饥肠辘辘，腹底鸟啼虫闹，攀厨检食耕酒，择砚洗而盛之，二人辄饮数旋，抖擞精神，共吟哦曰:

“鸣盏扣底秋声醉，

釜间沉思缺一人。

惊谔尊前簪中录，

诡异腋下笼间闻。

小星斧头闪亮语，

大姐刀尖锐见问。

何趁枣花簌簌落，

遍随樱桃唇上询。”

散文·淮阳

我和淮河扯上边、搭上关系，全因我老婆淮阳。我是说，我的老婆不叫淮阳，她只是那里的人，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城，俨然一个岛屿，圆姿绰约，漂浮在水上，宛在水中坻……。被拆去的城墙，在恢复！雉堞高筑、女墙纵横。雉堞，古代城墙上，修建矮而短的“垛”，乃守城人可借之隐蔽自己。宋人王禹偁《黄冈竹楼记》云:“……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毁，蓁莽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夐，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此言，淮阳亦备。以致“……焚香默坐，消遣世虑。江山之外，第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也。彼齐云、落星，高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则华矣；止于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此饶趣闲疏，况如吾观，亦为余之择幽耳。城居四围，泓然一湖，飘悠烟渚，苇浪梳馀。芦花腾光，荷蕖成诵，琳琅满目，盖竹也，篁也，林也；鸬鹚伫于舟头，盖鱼鹰扑水，翅剪涛影涟漪。……聚色澄碧，波吞珠许，一箭之内，濡沫才收，三丈之外，褶皱乍破；概吟抒华袭手，潋天映地，柳分雾抱，掬朵颐秋苑，熙熙捉虾拾贝；眠槐卧松，结庐人境，咏帕集扇。

滔滔不绝，桨声滟滟，浪尖飞梭，滩涂垂钓，此渔翁披蓑之兴焉。慕斯泠鸢似一折纸般飞旋，团团惊波，如玻璃渐次涌颂。锦鳞若匕首潜泳，瘦骨嶙峋；游鱼肥硕，似牡丹盛开，蟹盘，赛蝴蝶，自捞出，便如琥珀色，改弦更张。张牙舞爪，吐沫唾液，只只若琉璃，粼粼水痕一弧，层层叠叠砌筑。且待切入些粉姜，剔三、两瓣蒜，生抽泡之五、六成熟，乳之畑膏葱鲜，帚英填而掷醋，肉嫩紫壳，唇衔贝齿，抄尔揭之捉对，执一蟹在握，拼将咏诗一晒，字字如菊，句句含艳。

……蒸菱角如蝙蝠样，如影随形；烹鸡头米似缝纫机，不住点头。芦荟熬胶，添虹撷霓，蕉白掺肉，在铁锅爆炸。火攀褴褛，荧光冲天，橙盘托雪，宛似曦梦。旨酒侑尊以享，盏倾酌趣，醉语叮叮，突然支斜坠露！漩涡鸣人，抽刀断水，四门水水映照，日夕魇歌城上，祀巫术、祭挂胭脂雨般的烟柳娉婷，亭栏廊桥，楼阁馆台，夜读芭蕉黛绿，昼观风淡云轻。晨旦交际，旭光妍媸，荏苒刀锋一晃，毕露袅娜，丈林空缈，仙村玄圃，积玉陈丘；楚都仿佛，通衢繁嚣，剑匣虽锈，鱼肠射虎，砚池勾留。画卦台寄，抒机盈院，太昊陵系，宗古景牵。迎怀缅思陈王遗文，书契沽名钓娱，峰誉遂满，汩汩周遭波泛，扁舟一叶，似祥云缱握掌心，圣人讲学地一展教化，规范天伦。仕林人物，影影绰绰，款款约约，屐苔痕于庭苑，词烂笙歌，箫默诗芳。蟾宫桂殿，香飘霞帔，裙钗殊黛，莲袖藕肘，娇眉清眸，恰存秋瞳。

汀上枝枝蔓蔓，越莓青萝，乃大泽乡陈胜定都之故所。车马辚辚，戟戈耀月，剑指西伐，北讨南征，俱是旌旗招展，楚天左右，滂沱倾盆，角弓羽矢，映日斜挎。故波云诡谲，兔死弓藏，跌宕起伏，葬身无地！余以凭何执矛寄兴遁之临轩刍议，借文品评故彰，画地为牢，嘱之弘扬，芙蓉遍开，盛宴高奏，蕙芷兰韵，饕餮镌鼎，襞舟篷筏，白衣挥袂，锦心绣口，话说一湖，陈胡公或许能见，颖下拾屑，更显怀素，郊寒岛瘦，盼与诸侣共游，携琴鸣簧，抚之夏末。鱼正在朗诵词章，蝉栖鸣榭，舟子牵泓寄藻，荡碎波声。故宋人《满庭芳·游湖 》史浩云:“和靖重湖，知章一曲，浙江左右为邻。绣鞯彩舰，只许日寻春。正好厌厌夜饮，都寂静、没个游人。夫何故，欢阑兴阻，只为隔城闉。堪嘉，唯甬水，回环雉堞，中峙三神。更楼台缭岸，花柳迷津。不惜频添画烛，更深看、舞上华裀。拚沈醉，从他咿喔，金距报凌晨。”登层楼一览，觊觎琴浪，雁阵射入，如铁剪飞掷，秋水澜沧，如刀砍斧劈，积光一闪，形单影只。在独角兽般的桅杆下，一咏再咏，心哦吟啸。在栀子花开处，孤芳自赏，路在幽径处曲折迂回，假山瘦竹，个个介介，枝枝节节，吹箫独奏，一如宋人《山居杂诗九十首其一》曹勋曰，“城居得高胜，栏槛俯闤闠。敛迹红尘中，游目雉堞外。湖光浸晴碧，若与云外公。渔舟何处来，几点忽隐晦。”——尺泽十里娇纵，平地起高丘，荷荡莲衡，琼瑶凿路。巷巷皆玲珑剔透，仙岩交织，林涛震岸，鸟喧似瀑。啁啾水哗，翻云吐雾，夯筑园岫洞藏。况史迹斑斑，点点滴滴，驳驳淙淙，屹立不倒的是乡情人物，宅院深厚。故游一县如逡巡兹湖，于城阙一望中，咏弋转寰擎景问讯垂选。譬如赵孟坚《追咏西湖行乐寄傅清叔》一诗言:

闻借侯家宅，湖边度夏凉。

钟鱼连梵寺，雉堞傍城墙。

闲适心无事，清和日正长。

藕花虽尚稚，荷叶自多香。

苦笋回余味，青梅弄半黄。

生绡画团扇，细葛制轻裳。

水近风生座，檐虚月满廊。

龙舟花桨榾，骝马紫绦韁。

竟日歌声沸，通宵水面光。

不妨投辖饮，更称静琴张。

诗社联行卷，仙姝学道妆。

英游伴王谢，清梦到羲皇。

曾约陪游盖，惭稽动客樯。

忆君成怅望，为我细思量。

几度吟成后，凭谁远寄将。

意多收不尽，事鄙每牵忙。

今夕微醺起，中宵捉笔狂。

浪吟无次第，聊表未遗忘。

小说·入山（上篇）

入山，如绳盘旋，狭窄曲折的山道朝向蜿蜒陡峭倾立，一路顺风上攀至峰及隘，也似一根绳子蚯蚓般，径自游弋，一式绕行、通透、洞悉，敲窗推门似扣开山边两畔的景致，犹如盈盈一握，挈一根眸扫纤细、渺无人烟的红线，䢗䢗节节，织梭萦回，偏居一隅，会从石岥悬奔耸驰的岩壁间，射猎滚出一股清泉，也如瀑喧叮叮漾动，张开贝齿清洁犹赛樱桃的小口，吐出鲜红杏圆的舌头，双唇豁开，抿嘴一笑，又收拢！瀑声清洌，环树皆风，湲崖之上，树影婆娑，各似婵娟娉婷抛掷，袅娜偎松依柏合度，且兜了一圈套，又焕然漪洄，拿山岚黛雾，濡染似的一劈一挂，各自枝桠滴水，雨丝锁露兜底遍万屻探渊取珠，自深不可测的潭口潋滟一收，竹影合抱，篁荫如烟，且聆啁啾，环鸟若射凌飞，各自翱翔兰屿，俨然衔云积玉玄圃，捉蜃岫丝缕，叶叶斜挎，披覆绿野仙踪，影迹林梢似缠唿哨，尖锐爽飒率真利润光明磊落挤出。

两畔蝉鸣若篝火瓢泼辉映，碧透双峰，皆似嫦娥奔月掩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般躲进坠落山倾的霓裳羽衣下，雾在一声呐喊里且停顿，惊鸿一瞥般又蜉蝣似上升，暂止于两岸峭壁间，仿佛回眸蹈光，滔滔不绝挂进眉梢，睫毛笃定洞箫吹奏，根根弯曲，撩起崖边鹿角瘦骨嶙峋的空彻，似清凉的薄荷巧梳一斛珠般澄莹，犹若玉树临风，枝枝丫丫个个介介心存芥蒂，满地韶光如飞送，迎面扑来弓弦一弹，宛如林中响箭射出，蝙蝠飞掠手似的缱绻逶迤，恰如白驹过隙般的抚琴声，使点点滴滴影影踪踪，款款绰绰让两扇门似的石头如齿轮般咬合，匆忙乍现。

绽放，帘遮湘西赶尸会上的人头簇拥，猛一回首却见镇前镇后，贴胸接踵，擦肩而过，人声鼎沸，腾腾煞气，在风景附崖的刹费苦心里掬着一湖水，到桃沅放舟，沿凤凰城的凤凰至此一游。且听卞六爷说卓让土司，娶了十个戎装焕发的老婆，叫一声幺妹，皆蝤蛴白皙，粉白挂红，个个能从身上舀出水，更声色俱厉、圆姿窈窕。“道一千，说两万，军爷！”甭管别的，单凭长相，就不一般。S形身条，要胸有胸，要腚有腚，乳波臀浪懂吧，那是当年时髦的说辞，用先前的话讲，是芙蕖出水，夭夭若桃！梨花带雨懂吧，“一桃梨花压海棠”，也就是苏东坡偏要那么说！土司老爷虽说年纪大点，但有权势啊，且不言别的，一镇房屋个个都随他的姓，叫一声“不卑不亢”，满山的石头，皆锃光瓦亮！

“……艳姿绰约的主，妹生得妖娆似刀，皆嫩得能拧出水，拎出来一咬，脆甜若瓜，赛蜜！个个皮肤赛梨，吹弹可破，脆生，懂吧，就那样。”听卞六那么讲，眼前自然会绍介生出，回“眸一笑百媚生”，或“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际遇。稍顷，卞六拿上好的烟土用剔银镏金饰着汉白玉嘴的烟灯，烧出几粒烟炮，炝锅面般调好，汩汩咂舌拿火一点，抽两口。烟色腾达，圈圈锁喉，个个拧篆描隶，且待散开后，挈镶蓝宝石嵌红玛瑙的烟枪一捅，穿针引线，缭绕去！遍屋盈香，字字珠许。嘴里叫嚷着四围群山皆聚拢了，兜一圈回来，牙缝豁开两个字，“吃饭”。出门，恰逢杠枪上山砍柴打鸟的樵夫张飞，随身携带胭脂雨色的抖篷，远看如一块晶亮的琥珀，近观似连城诀的老玉，浸了底的翡翠绿纾而不乱。眉宇轩昂，偶尔一黛的印堂上披红挂彩，“你小子，别不是昨夜私恋，口舔金碗，中了彩头”，卞六说。

——张飞，也不辩，劝慰言，“六爷，知这厢事，那是有礼人，回头请您咂酒”，说便即去。于是索性弓身跟了去，两两相执，绕指柔般，如用双手拆绞，在十根指尖一挑一勾，三缠两映，山道弯弯，岩溪纵横，石涧沿隐约苍郁微茫阴森况幽的山径，冥想中，蛇转斗行，危机四伏样的岩崖，穿心莲般驰骋于目下，涂抹沟壑，麻谷随瀑雨，迸溅倾落。嘉禾乱涌，风风火火，借一处山的倾斜面，巨大的飞瀑裹挟千峰百砢砸下，呜呜作响，如囊萤映雪凿壁偷光，角度呈矩尺环映屹立，嶂石岩街道，就此被瀑布碎流抓在掌心，待掌灯，转回！张飞打的松鸡、锦雀、山兔，外加一只金钱豹都搁在石案上，冗长吐一气，饮两舀水，便远远地看见土司老爷，从那厢街衢朝这厢走，怀抱一瓶地烧五谷酒，拄着一根文明杖，一座山在移动，这些词，如蠕动的刺猬，根根笔立，尽管每个刺，根深蒂固，但土司老爷严苛不笑，微愠中一脸肃穆！一座山在移动，八抬大轿落下，从里面果然走出两个玉雕斧削的美人，戎装焕发，一式的水灵脆熹，姿态婀娜。“老六老七，且回屋，今天我耍得高兴，也叫老九老十过这厢，晒晒酒气，别天天打麻将，权且分赃不均，又打起来”，土司老爷坐下。

小说·影

……旧宅、官邸、府弟，石雕的莲花石鼓，一街两面，一道粉墙半掩，匆匆影影绰绰，踪迹点点滴滴，树影婆娑，庭院深深许许。三年前，一票人，把盒子炮打得山响，说是从姜文电影里下去的，叫什么鹅城，杀将回来，到了沪上。仅一步之遥，让子弹飞，赶着马拉的火车，招五吆六，起码不杀穷人，专杀干部。领头的似汪亚乔，一个黑煞星，外表细皮嫩肉，手下个个全是刀上舔血的主，比斧头帮厉害，连青红帮都惹不起，专干暗杀越货的勾当，说话俱显疲惫，言辞摸摸天半凉，一本描写当年的书里怎么说？连国夫人都敢绑，杀个一鸡半猴，听说有人见过，抹抹脖子算完事。……当然，这里面有我瞎子舅爷，当时他不瞎，他只是匆匆过客，最后因杀错人，反目成仇，二人再也不来往，瞎子舅爷平生最恨，有仇必报的人，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还不如回乡，当他的三舅爷。

三舅爷当年，是跟樊钟秀出来打天下的。樊钟秀少年时，拜少林寺和尚为师，后在宜川家乡组织武装，抗击官匪。1923年被孙中山任为豫军讨贼军总司令、建国豫军总司令。次年被选为国民党第一届候补中央监察委员。1926年率部参加北伐战争，在南阳、邓县一带追击吴佩孚。1928年冬，因对蒋介石不满，被迫通电下野旅居上海。1930年初樊回河南，重整旧部，被冯玉祥编为第八方面军，自任总司令，参加中原大战。6月4日清晨樊在许昌南关视察督战后准备返回城内时，被蒋介石的飞机投弹炸伤腰部，医治无效，6月5日逝世。三舅爷自樊钟秀死后，投奔汪亚乔。两人合作，干过不少大事，但分手后，遭人暗算，被打了黑枪。一颗子弹，两眼洞穿！一只斜入，挂睛兽一般邪气，另一只完全瞎了，显得咄咄逼人。

……逶迤葱渺的雨，顺伞落下，能拧出哗哗流淌的水声。檐角一式半窗，微派建筑，剔除些玻璃水华，穿一袭旗袍的女人，且对芳邻惠春讲，“……才说曹相公知遇红粉知已，却不带进门来，仅从后厢偏扉入内院，便听大婆虹姐骂，笃定是在外面花费少，不消停，想来多有惨！积攒些花粉钱，都一干两净，这下好了，……知道回来，奔老娘过，有本领投亲访友缺斤短两，没日子过，才不回，让老娘伺候，没门。”——听仔细喽，说是烟花柳巷出了名的人物，唤作书寓，倒不知曹相公是出过洋的，留学，懂吧？得过几回博士，也改了名，叫曹教授，在沪上浦东大学，授个心理学，也是福幸春风满院，却怕老婆。……据说，供他留洋，是花过虹家钱的，保他出去，落个美名。——于是，起先找了个，月白青衣黑裙的女学生，被虹姐赶出去，这不，又找了个花街柳巷的女校书，听说会画画，也会作诗，是个才女，捉笔断字，先前，被这曹相公看上，二人一直在外飘，没敢娶过门。……这曹相公，就是当年三舅爷，另一个身份，表面上是浦东大学心理学教授，留过洋，真实身份，是杀人放火的高手。那位虹姐，是我三舅奶，那个女校书，是汪亚乔的妹子阿青。其它，都是表面现象，而后面是什么？——且等我徐徐图之，慢慢道来！

……海粟书院，居落下，花花草草根根茎茎，倒是不难看出一水的入读者，全是新派女学生，男生出出进进，也穿黑衣官服打扮，听说是学东瀛人，只是不别长刀，戴一顶学生帽，断无穿长衫的，去凑热闹，女子皆着旗袍青衣皂裙，苍苍枫叶，但却被请去教唆，琉璃珠踪踪行迹，说不上旧！——但有多老，也淡不上。严格说，这个书院全是培养杀手的，海粟书院，寓意苍海一粟，毕竟斑斑驳驳，不能露出杀机，绰绰约约的人，就是最好的掩盖。染得灰眉土脸濡黑的三舅爷深藏不露，但毕竟老了，其住的地方，踅趣相当重！一街两院，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汉，但却值得敬畏，——越过穿浅绛旗袍的女子，红粉佳人的手，指指点点，见一个月芽门，远探石径半边粉墙发黑，看似跌宕起伏不定。顺着一条深巷理解，影色粉艳，水光蒸映，就是三舅爷的住所。——雨下得犀利，希冀于这个故事之上，雨脚如麻，雨街穿行和雨巷穿行，究竟有何不同？在奢靡的旧院，奢侈和奢望，凭此集合两样……

随笔·我推荐的书单

……国书杂博而鸿扩，与友雅舍说之，诶之文渊如海，谭积尘掩，橱枕故彰。余探识心绘，蒙灰琐忆，因挑茗烟诠话，释之坛内，徒见杏林风趣，敷衍塗迹，思朵煮念，遂开疏阔，乃制书单一。慨言，欲读书而评之味，旁证博引，则须搜古觅今，如是，可否聩老叟言，觊觎典藏史籍，择之小引一飨，咀蕙嚼兰，集英拾华，聊献精选，并咏灿霞，饮虹聚而霓烂，盖钓之三辄，供闲之读颐。宜云:

古代看明季哲人、叛经离道者李贽《藏书》《续藏书》《焚书》《续焚书》，其为乃指导《三国》《水浒》写作之幕后人耳，经略大义，鸿度啜瓢一斟。遂溪可掬，言琼施翡，因纳张潮《幽梦影》，张岱《西湖梦寻》《陶庵梦忆》《夜航船》，袁枚、李渔的书，均可一看。

金圣叹一生孤傲，沥胆横批，评书《庄子》《楚辞》《史记》《水浒》《西厢》《杜诗》六大才子书，以及《金瓶》《红楼》二书，亦堪一览！而章太炎《国学概论》，则必看。另择，《高僧传》《续高僧传》《宋高僧传》，宜飨之。《论衡》《古谚谣》《唐戏弄》《古代营造法式》《说库》《说郛》《古代笔记小说大全》，必飨。

前四史，资治通鉴，战国策，左传，春秋，礼记，大学，中庸，孟子，论语，庄子，必读。固之柱撑之腹，怠为枕游焉。……当代文学，如残雪，马建，莫言，王小波，王安忆，王蒙，王朔，张承志，马原，余华，苏童，格非，叶兆言，孙甘露，吕新，北村，杨争光，韩少功，闫连科，刘震云，迟子建，亦可一阅；尤以，张宇《活鬼》比之余华《活着》，写趣，更妙。……盖论所据，能从今化古，舌芳掘旧，融会贯通。

钱（钟书）著，当读，（刘）师培，应览，（刘）文典，可阅，静安（王国维），宜飨，（陈）寅恪，须染，宾四（钱穆），必赏。——杂书，如《考工记》《农桑辑要》《氾胜书》《洛阳迦蓝记》《东京梦华录》 《梦梁录》 《都城纪胜》 《西湖老人繁胜录》 《武林旧事》《扬州画舫录》《都城纪胜》《丛书集成》《梦溪笔谈》《天工开物》《齐民要术》《本草纲目》《样式雷图谱》《芥子园画谱》《三希堂画谱》《吴六如画谱》《古今书论集成》《历代画论类编》，沈从文《中国服饰研究》《龙风艺术》《坛坛罐罐》《说丝绸》《说瓷器》，袁枚《食谱》，李渔《闲情偶记》，王世襄《蟋蟀谱》《说葫芦》《明清家具》《谈艺》，《香艳小说大全》，汪曾祺谈吃谈艺谈乐谈事的小说散文等，均可一阅。

还有陈从周的《说园》《续说园》《园林丛谈》《论古代园林建筑营造》，及沙汀，艾芜，师陀的小说，可飨。……明清笔记，六朝札记，历史野史，均可遨览。尚品《说文解字》《世说新语》《山海经》《禹贡》《水经注》《唐才子传》《历代诗话》《历代词话》《历代赋》《唐宋八大家文钞》《昭明文选》《袁中郎集》《袁小修集》，亦可酌饮壶机，拥榻卷顾，把一卷书，徒曾悠闲，时瞬忽忽迅逝，白驹过隙而匆渺。而或顿之目扫，锄之西厢，棚下听雨，堰桥塘吟，抬穗能逮，堪衬垫背。

《历代图域全集》《古今图书集成》《经史百家杂钞》也要看，历代兵书，如《武经七书》《武经汇编》，可促读。是若诗尊其享，词义延达。曲折迂回，赋前可偎。……惟当今诗者，无论朦胧先锋前卫及后现代，均可蕙赏，而无余。

……诗乃艺文万源之母，无诗则无艺，无文无乐，无声无娱，无舞无盈虚，无趣味，无天性。古人言，无诗则无画，又亦言，文无诗味，了无牵挂、生机。世间一切燎然、灵性、工巧、玄奥，均由此所化，故如寺之言，则必观，方能扬文焘，促艺泛，衍娱生。今诗当随世演，民国，可读朱湘、卞之琳、闻一多、何其芳、废名、艾青、徐志摩、戴望舒、李金发、冯至，七月派，新月派，九叶派，如穆旦等，每人亦仅一两首，余味无味，亦无趣，不读也罢。下当可赏者，广矣！自黄翔、北岛、舒婷、顾城、多多、杨炼、江河、芒克、严力以降，张枣、柏桦、欧阳江河、翟永明、王小妮、陈东东、钟鸣、臧棣、西川、海子、何小竹、郑衣单、张光曙、昌耀、韩冬、于坚、萧开愚、孙文波、王家新、吕德安、雪迪、李亚伟、孟浪、陆忆敏、周伦佑、杨黎、尚仲敏、梁晓明、京不特、黄灿然、桑克、森子、西渡，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尚有许多，就不逐之类举了。

依亭栏之秋，仰春魇之都，古语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益禾知嘉兴，堂奥自飞白，城郊之野侑何积，宜取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穹鸟啁啾，坐赏拥书，茁丽颖批，廓形容溪映，词语之叮叮，当之无愧，于心描书鲜殷勤，鱼吐珠玑，樱桃段握，字字可赏，盖手挥目送，兹览星批月，斯为陋室铭记。

随笔·读趣

读书，而踅摸着，名人的头大头小，刹是有趣的事。没事，在文海中，搬弄是非，也应是一种惬意之举。谈机处处，抒卓殊曼，偶尔，抓几位在文坛富有高明的沉沉浮浮所谓名作家，擒将来，纵谭横议，不亦快哉，应该是极为开心舒畅的事。文娱说辞，排榻铺垫，惊堂木一拍，任意春秋，指三道四，坐拥书城，犹如深巷贩浆者，揽月而望星，寻章摘句，照实里说，直对内心，悬胸中照妖之镜，而啖活人寰书坊间的筱竹篁荫，衔玑朵却抉珠，逍遥、挥霍、荏苒，且把一帮民国人物，正人君子们，兰题扁上，良莠不齐，抽出来，批点评判，不亦是快慰的话题。

今年，是杰出作家李劼人，诞辰130周年。李劼人21岁，创作了世间第一篇白话文小说《游园会》，一万多字，发表在当时的《晨钟报》上，颇受读者好评，这篇小说，也早于鲁迅的《狂人日记》——乃中国首篇白话文小说。功绩无限，勋伟卓著！

上世纪30年代，有人曾哀叹，“中国为什么没有伟大的作品？”而在李劼人完成《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大波》的时候。郭氏沫若言，“中国为什么没有伟大的作品”的问题可以解消了，伟大的作品，中国已经是有了的。”

当过报社主笔，总编辑，教过书，解放后，官至成都市副市长。但要用一个名头，来总结李劼人，且只有“作家”二字。郭沫若曾称李劼人。为中国的左拉，称其小说为，“小说的近代史”。

——香港著名学者曹聚仁先生称，“现代中国小说家之中，李劼人的几种长篇小说，其成就还在茅盾、巴金之上。”

而巴金曾感慨道：“只有他才是成都的历史家，过去的成都，都活在他的笔下。”没读过此君之书，算白活……

——历史，是需要铭记的，文学史尤甚，但须公正书写，惟愿李劼人先生永垂青史。

是的，之前“鲁郭茅、巴老曹”而外，应该可以加上诸如:沈从文、李劼人、郁达夫、闻一多、艾青、师陀、李金发、钱钟书、张爱玲、萧红、张恨水、丁玲、戴望舒、朱湘、卞之琳、穆时英、黄庐隐、张天翼、林语堂，等等。

可惜，李劼人在文学史的名气，居然比不过沙汀、艾芜等同样是西南的作家。

后来一查，发现其学贯中西，翻译兼写皆擅，而且还是实业家、美食家，甚至，还开过餐馆香厨……

“鲁郭茅、巴老曹”，至今能看的，也仅鲁迅、茅盾、老舍、曹禺四家。郭与巴，基本沒法儿看！

——郭沫若，苍白无力，文学性极差，诗除《女神》而外，剧戏写得乱七八糟，小说更不用提，大致处在，不会写的状态。

巴金文章，结构特别拧巴，太幼稚，猛一看，像小学生作文；《家》《春》《秋》，一部不胜一部，厚着脸皮写的，学《红楼梦》，语言极差，面目可憎，寡淡而无味！若说学《红楼》，也有好的，如张爱玲的《金锁记》，那语言，绝了！还有其《秧歌》《赤色之恋》，因写新中国以降弊端，国内迄今禁印。巴金，唯散文，到老，还能读而已。唯长篇《寒夜》，还能，凑合看！另外，还有一部，改电影的《英雄儿女》，题目叫《重逢》，若不改，就是政治讲义，教科书，咋看，都跟没上过学的人写似的，图穷匕见，一个劲儿，抖擞抽疯，胡编滥造……

老舍，最好的是，中短篇。小长篇《正红旗下》，是杰作；还有《二马》《赵子曰》《断魂枪》《离婚》《月芽儿》，尚能览。《骆驼祥子》，真一般；《四世同堂》，太次，假大空，一通麻酱，瞎搅合，臭不可闻。戏剧《茶馆》，前两出，还成，后两出，一个套路，跟赶猪，进胡同，一味丑事，没劲。《龙须沟》，更是搅屎棍一枚。

茅盾，《子夜》和现在网络写股市小说，差不多。惟秾稠情色，尚感人肺腑，看了令之亢奋。也仅《蚀》及《腐蚀》，几个中、短篇，耐看！去日本一趟，写妖艳的伎与沐浴的女人淫荡，细腻入微，国内不让版，或佚逝了。凭茅盾之笔，应该去写《金瓶梅》，肯定出彩儿……

鲁迅，要细读精览，慢慢捋一捋，尽感之妙，尤以《呐喊》《彷徨》《野草》《故事新编》最佳！古体诗，一贯如流，锦文奇崛，寻章摘句，皆范例耳。

曹禺，《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之外，别无佳作。

郁达夫，小说、散文、古体诗、日记、信札，俱精湛，可怜，没有长篇莅世。尤甚至悯……

余者，上面所言之诸家，均可一览，择之精研。然亦有粗糙不当者，全靠明目谨识！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