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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唯美得如诗如画,鸟儿鸣翠柳,百花儿竞妍,舒朗曼妙。忙碌的喜鹊,在为恋爱的成功筑着爱巢,溪水映着秀美的春色悠然东去,流连于花间柳旁的人们难免生出留住春光的贪婪。仿佛世界从未有过萧条的寂寥与素色的清冷。地球沿着它自转方向公转轨道的运行便有了日夜的彼长此短,有了春夏秋冬四季的交替,万物适时衍生,花儿有花的个性,春又有春的脾气,一切皆有各自的法则。
当北半球第一缕由寒转暖的季风吹来,人们便感知到地球在无数次轮回中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轮回。在中国的塞北,酣睡的大地还在冬眠的梦里,应该说柳最具灵性,以它的轻柔第一个传递出春的信息,轻摆着微带绿意的枝条悄唤着万物醒来。从“柳如烟”到“二月春风似剪刀”究竟有多少故事?有人说那是唐诗宋词的风雅;也有人说是张大千的工笔丹青;而我的领悟是大自然节气律动的点化方激起了诗人的豪放洒脱与画家笔墨神韵。眼见着封河的冰融化成涓涓流水,貌似暖意融融,而感觉里分明是春风刺骨。母亲曾经说过:季节变了,着人不着水。是啊,是变了。这个季节刮北风时总是天蓝气清,转为南风时虽喜气温回升,视野里竟变得浑浑然了。风沙的肆虐总是游刃有余,在蔑视人类文明里穿街过市,而这冷暖交替的气流竟让雨水节气过后的天际里积满乌云落下雪来。雪的覆盖虽让气温降了几度,却让空气变得格外清新,赏春雪拍雪景当然要与暖阳赛跑,没谁能留住春雪,而这场春雪却让春天变得明快,变得有了张力。
惊蛰到了,大地散发出泥土的芬芳,阳坡里的草芽染上了嫩绿,柳枝隆起了鹅黄的芽孢,憨厚的老杨树像是忽然从酣睡中醒来,张开它铁色的芽壳抖出了万千旗帜。春水绿了,春风柔了,早醒的虫儿在梦想着什么?在我的家乡,到了清明前后才会感到春天真的来了,柳丝会冒出嫩绿的芽尖,涨鼓着蕾儿的迎春花、桃花还在等着什么?塞北的时令与江南大不相同。清明节气中的江南应是“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也许江面上还飘散着浣纱女子的吴侬软语,讲述着昨日杏花春雨的诗意。而此时的塞北仍是寒意喑凉,牧童遥指的也并非是杏花村落,出墙的不过是早绽开的几点桃红,不喜争春的红杏恐怕要花开立夏前后。家乡的地理位子是在北纬41.8度线上,在这个季节,贝加尔湖的寒潮总喜欢裹挟着蒙古高原的沙尘光顾这里,好端端的春意乍暖却又成了还寒时节,这就是家乡人常说的倒春寒。
还记得2015年那个倒春寒的冷涩,甚至有些凄清,让那个春天平添了些许感伤。是清明前的一个和暖早晨,院子中的几树桃从梦中醒来,露出了淡雅的微笑。宛如刚画过晨妆的新娘,粉脂涂得不浓不淡,不温不火,巧夺天工得恰到好处。不过两日的靓丽,桃便无奈地收敛起笑容,冷冷的风搅浑了视野,浑浑的天空压迫着大地,这是一股强寒潮来袭,气温骤降,我不知道单薄的桃花如何熬过零下四度的漫漫寒夜,我看到的是两日苦寒后华容失色的残败。暖阳重回大地,几丛迎春花悄然绽开,星星点点,零零落落,像是为自己的迟到而不好意思张扬,把那点点鹅黄染在了干枯的枝条上。
沙尘在风的鼓噪下有些肆意妄为,浑噩里气温回升,终于市井、公园、旷野里的桃花都绽开了,它们放下了心里的余悸,给冷落的花季涂出灿烂。樱桃,小桃红面带笑颜跃跃欲试,伺机开启紧闭的朱唇。凄凄的雨裹着零度的寒凉轻敲夜窗,微明的天空洒下阴冷的晨寒,花儿们在冷冷的晨风里瑟瑟卷曲,蕊中含着苦涩的泪滴,又是一场寒潮的反抽。午后的尘沙让傍晚的斜阳惨淡无光,将那张好似失血的脸匆匆地沉落在黄昏的天际。
家乡人也很怵倒春寒,它总是让人们重又穿上已脱掉的棉衣,让春的脚步放缓,让花儿、朵儿们畏手畏脚。今年的倒春寒与那年不同,虽不是过分的寒凉,却有些缠绵冗长,清明到谷雨半个月的时日,寒意迟迟不愿散去,迎春花倒是守着时令,开出一簇簇耀眼的金黄;本该在仲春里桃红柳绿的桃却开的散散落落、迟迟疑疑。而就在谷雨那天气温开始回升,像是所有的春花忽地醒来,就如困苦中被压抑久了的山民,一声呼啸,便揭竿而起,无论是山林还是市井无不蔓延着绚丽的营地,世界明快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并非是一家独领风骚,而是百花群言春色。
气温的跃升让矜持的小桃红有些胆大妄为,一朵朵好似精灵般的红宝石,未待春梦醒来便绽放了心事,懵懂间悉数着层层叠叠的粉红色记忆。一簇簇绽放的梨花会让你想起雅洁这个词汇,白得如玉似雪,如果没有蕊的点缀,真的会以为是一团团瑞雪挂在枝头。红了千年的樱桃,虽倩影有些单薄,在淡淡的粉白中巧施胭脂,竟生出了满树的妖娆。有“解语花”雅号的海棠怎甘示弱,满树娇艳的花蕾争先恐后地绽开,以偏于粉红的偶合色在晨风中梳理着自己的艳丽,五片花瓣媚色娇柔,风情万种,楚楚动人。一树树的灿烂炫耀着飘逸洒脱的灵性,难怪明时大才子唐寅吟出"多情月照花间露,解语花摇月下风。"
到了昨日气温一个拔高,竟冲上了摄氏零上27度汞高,性急的姑娘们已用夏装打理起自己的曲线。愁肠百结的丁香岂经得起这般和暖的诱惑,亮出前世的紫衣,幽香悄然。今晨天气却又逆转,阴凉伴着八级大风,气温陡然下滑了12度,这是怎样一个花季哟!这般的大风降温天气连街上的行人都寥落了,更何况那些身影单薄体态娇柔的花儿们?我想起了余光中先生在《听听那冷雨》中的句子,“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花的娇贵无人不知,怎经得起这般折磨?都说春季里百花开,花开虽是适时应季,而花也有自己的秉性,忽而零下的寒凉,忽而难耐的高温,再柔和的性子也难耐这般的落差。降温、大风果然让花儿们落英缤纷了,正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写照,演绎出后主李煜千年来的伤怀。
昨日在绚烂的小桃红花海前,一对中年夫妻走来,妻子站到了盛开的小桃红前让丈夫给拍张照片,丈夫说去年在这不是拍过吗,妻子撒娇地说“我还要拍,我要留住春天。”其实她是要留住尚未老去的容颜,花谢花会再开,春去春会再来。而人生是条单行道,没有回程,因而人的惜春叹春无不是自身感悟的情绪使然。这般寻思起来倒是理解了黛玉葬花的原由。毕竟已是盛春时节,在明天的思虑里,我想一定是个与倒春寒诀别的时日,柔风梳柳,乳燕离巢,蜂忙蝶舞,露润夜花。散出满园芳馨的丁香呼唤着紫槐、洋槐早日垂下万盏风铃;蔷薇也一定不甘落后,在郁郁葱葱间渲染出朵朵艳红、嫩粉与娇白;还有,还有红杏也急着花开出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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