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冬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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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一种安排,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那几年,新市的“镇联总”与“镇联指”派斗厉害,安无宁日,父亲把我带往郊外郭门的一座“乡校”(乡级学校,我父亲工作的学校)里。
在这座学校里,我十岁那年春天,种下了一棵冬青树。
冬青树是一种常年可以保持青绿的树。那些年,农村里冬青树特别多,河边与屋前屋后,到处可以找得到它的影子。它年年落下树籽,然后在明年从土地里钻出来,变成很多小树,这些小树极像小孩一样的稚嫩,天真与散漫,它们在大树的周围钻出身体,然后慢慢分成瓣,长出枝叶,小小的树,居然有大树的枝型,非常可爱。
动植物是小孩天生欣赏的美物,我也必定是内心被打动,才会突然生发了移栽一棵冬青树的念想。记得我发现一棵冬青树,它已是长成近一尺多高的小树了,那树长在学校附近一家农户的屋侧稍远一些的地方。它很可爱,和一些杂草一起生长,枝叶自有神气的形态,别具一格,透出稚气的成熟执拗,我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了,就像找到了小伙伴。当时,草丛里啁啁地飞出一只小黄鸟,像是在寻食似的,飞到了高树上,接着就没有声音,斜着头在观察我的动静。于是,我走过去,进一步接近了树身,见那青壮的树杆,看上去很坚实,树叶有特别深浓的青绿,连每一片小叶片都非常健实。
这树的形与色,我都很喜欢。我决定把这树拔起来。我听见那高树上的小黄鸟又啁啁叫了几声,抖了几下毛。我看了它一眼,自个儿就蹲下身,试着把持着小树杆,用劲拔,一下子还拔不出。于是,我重新调整好身体位置,用两只手将树杆捏持很紧,摒着气用了很大的劲,才给我拔了出来。好家伙,根须好深,让我后退了几步。一看那根须长得很细密,较粗的根茎上,又长了很多细密的小根须,形成密布的根须群,深深地扎在泥土里,我发现里面的泥土湿潮有度,泥巴护得很密致,根须一起拔出的泥巴也很少,那些带出来的泥,手一搿,泥土颗粒非常匀细。
我把这棵冬青树种在父亲的学校里。这是一座院落结构的“乡校”,中间是一个庭院,我就把冬青树种在“庭院”的中央,挖了一个深穴,把冬青树的根茎小心地放在里面,然后培好土,浇上水。我住的房间就位于冬青树的北面楼上,天天可以看得见。那时候,这座学校有一棵很大的桃树,这是一棵年年长着“狗瘪桃”、树杆长着很多透明色桃蕈的野桃树,除了桃树,就是屋外南面的一排白杨了,而除了桃树与白杨,就是我可爱的冬青树了。
在这种背景下的冬青树,就呈现出清纯的本质。那时,正值“文革”的深浓氛围期,郭门这座学校因为没有“派斗”的事发生,相对比较安静,太阳照在冬青树上,是那么碧绿清亮,它让我的视野有了凝神的注目习惯。但学校里很快就有了揪斗“走资派”活动轰轰烈烈开始了,小小的学校也贴满了大字报。父亲也属揪斗之列,但不是重要对象。一向谨慎怕事的父亲,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再三叮嘱我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跑。我亲眼看见一位“乡校”老师的孩子,比我小得多的男孩,因为不慎把报纸错放在厕所里,当年的厕所,可想而知的脏,发生了错放报纸的尴尬,在当时是一件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后来就成了揪斗的对象,场面很惨。
那些年的童年春天,确实很无聊,没玩具也没好看的绘本,更没有好看的电影和好听的音乐,唯有大自然动物植物的陪伴,让我单纯的心只为一棵冬青树而牵挂着。每天我一有空就会去看这棵树,虽然我从房间出来,沿楼梯下,没十多步就可以抵达冬青树,但我却满满地欢喜去欣赏。后来,我看见它的小嫩叶开始绽出来,那种展枝放叶的情景,让我尝到一种内心舒放的开心。冬青树多像一位小小的同伴,虽然没有言语,但每天我一见到它,就像接受到它亲切的注目礼,令我内心的愉悦升上了天空。
说也奇怪,离冬青树不远处,是学校的储藏室,那里的门关得很紧,很神秘。但有一次我发现了窗户已经破碎,望进去是一些鸟禽标本与很多的图书。当我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就会凑休假日,当学校老师们都外出的时候,我就悄悄打开窗户,翻进这间神秘的屋子,到了里面,我才惊呆这里的丰富,就像发现宝藏般的兴奋。我发现了很多的图书,那多是一些童话书,很美的绘本书,像《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也有苏联的科普读本,那些书从未见到过,那种精美与趣味,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惊喜。
那些图书与标本,已是尘封了很久,上面的蛛网到处都是,但我却不在乎这些。自此以后,我会经常光临这间储藏室,去看那里的图书,我会很贪婪地坐在那尘封的储藏室地上,翻阅着那些绘本书,这些童话书给了我内心的光,至今还闪闪发亮,像荧光体,好美,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好玩的故事,这么多智慧神奇的人物,他们开始走动在我想象的空间,成为我仰望天空最先可以看得到的人。从此,我的梦比以前丰富多了,我的内心也充实起来,我发现那棵冬青树在风雨之中,越来越有它健劲的姿态,强实的内容,它开花的香味,传得很远,有穿透空间的很大生命力量,影响着我。
这一阅书的经历,父亲居然从未发现,我在父亲的“乡校”里住了几年,就是在冬青树与储藏室的陪伴下很快就过去了。冬青树给了我信念与成长的快乐,储藏室的图书们却给了我更大空间的智慧想象,而这些图书,却又是那棵冬青树带来的,没几年的冬青树,居然出落得枝叶繁茂、身姿高壮的成年树了。
后来,新市的“派斗”结束了,我就返回新市开始读书,读书时代就像一段甜蔗,很快被岁月啃完,当高中毕业面临走向社会的时候,我应时成为一名下乡青年。不久,自己居然在那座学校担任了代课老师,这是神的安排,我又与那棵自己种下的冬青树相遇了。这几年的分别,风雨让各自都变得成熟,人生与世界,原来与植物也是一致的。那冬青树更是独享茂盛,华盖亭亭,在它面前,我知道,我已经难于轻易左右它的信念与力量了,它给我内心的震撼,影响着对人生悲喜的取舍。
这座“乡校”的院落式结构,早已进行了改造,储藏室已经不见了。我在那里教了几年书,又返城从事另外的职业了。由于郭门在新市做工的人很多,我经常陆续听到关于那棵冬青树的消息,据说后来,冬青树成为那座乡校的方位标志,这真是实至名归的大好事。这时的冬青树,枝杆粗大得可以入抱,风一吹哗哗作响,它的成长,一直在貌似安静中很努力。相形之下,我一直为人生而奔波匆忙,显露出局促与浮躁。
所以,每当我听到关于这棵冬青树的消息,就有一种电击似的反省,引发我的内心波澜,就有很遥远的尘封往事画面,被一下子掀开:左手指月,右手拿着童话书,双眼凝视着一棵冬青树,有一个少年,尘土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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