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长,天总会亮‖文/茶一 2024-08-03 01:07:51 故事还长,天总会亮○1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毕业后旅行途中的火车上。绿皮火车一声“呜”的长鸣,“哐当哐当”的驶向了大理。我坐在破旧不堪的车厢内,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色,努力压抑心中烦躁的心情。车厢内有聚众打牌的吵闹声,有幼童刺耳的啼哭声,有女人们大声谈笑的喧哗声……无一不使我心烦意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昏昏沉沉的快要睡去,一个人影从拥挤的人群中向我的方向走来。我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画着精致的妆容,衣着看起来光鲜亮丽,与这节破败的车厢看起来格格不入。她冲我友好地笑了笑,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嗨!”她没有一件行李,干脆利落。此刻她正在对我微笑,并且眨了眨狭长而妩媚的丹凤眼。我不自在地对她报以笑容,然后别过头看向窗外。“我叫罗塔塔,你呢?”她好像看不出我的别扭,继续笑着同我讲话。“程恩姿。”罗塔塔抿了抿嘴,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你看起来很年轻,是大学生吗?”“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找工作。”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答她,明明我很讨厌她这张小三脸。“我三十多岁了。”她看似无意地玩弄着手中的小兔铃铛,小声道。我微微讶异,她这张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而已。“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她探寻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工作很难找。”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我想可以帮到你。”她说。○2罗塔塔十七岁那年,读高三。向来不学无术的她,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认真念起了书。好友小文吐槽她是“临时抱佛脚”,她不以为然:“大学那么多金龟婿,我得都看看啊。”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佛脚终是被她抱出了个二流大学。而小文在自家父亲的帮助下,成功地以小四百的成绩进了罗塔塔所在的学校。报道那天,罗塔塔告诉小文:“其实我喜欢的是苏昊,来这里也是为了他。“你猜我为什么喜欢他?”小文摇头。苏昊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罗塔塔喜欢的点,除了会写几篇破文章外什么也不会,那张脸充其量也就算个清秀。罗塔塔竟有些羞涩地笑了:“其实就是有一次我的猫丢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直到那次在苏昊那看到它围着苏昊转得特别开心,旁边还有一个装着棉花的箱子。”那时苏昊也在笑,是在学校里从不曾露出过的笑容。罗塔塔就想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样一个男生,善良又温暖,笑起来像春天的风一样,干净清新。“我就喜欢上了他,想要跟他考一所大学,想要和他在一起。”小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们是在两天后再见到苏昊的。“罗塔塔,卓文!”彼时两人正在悠闲地散步,干净的男声响在两人身后。回过头 ,只见一个身穿简单白T和牛仔裤的少年,利落的板寸,乌黑发亮却仍残有一丝忧伤气息的眼睛。两个人都愣了愣。“哈!苏昊,一个暑假不见帅了不少。”小文反应过来,打趣道,并朝罗塔塔眨了眨眼。苏昊挠了挠后脑勺,腼腆地笑了:“罗塔塔说让我把挡在额前的刘海剪掉,这样看起来会阳光一点。”小文笑着捅了捅身旁罗塔塔的胳膊。她回过神,视线却没从苏昊身上离开:“果然帅了不少。”一副满意的样子。闻言,苏昊再次笑了,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到宿舍楼下吧。”“好啊。”罗塔塔抬头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夕阳和晕染了半边天的红霞,灿烂一笑,轻轻应了声。○3绿皮火车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驶着,发出扰人的“哐当”声响。车厢内已然安静,经历了一天的颠簸,人们都疲惫地进入了梦乡。罗塔塔讲起这些的时候表情柔和,眼底溢出的情意几乎将我淹没。我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她。月色下的罗塔塔美的撩人,如果说白天的她像一朵妖冶的玫瑰,那么此时的她却更像一支幽香脱俗的茉莉。当我把这个想法说给她听时,她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我更喜欢荷花……白莲花?”说完,她顾自地笑了笑。我问她:“那你和苏昊后来在一起了吗?”她看了我一眼,神秘地笑了笑。自报到那天后,罗塔塔经常到外语系找苏昊,有时一起吃饭,有时去看电影,有时甚至让他教自己打篮球……总之能用的借口都用了。不知是不是经常和罗塔塔待在一起的缘故,苏昊的性格开朗不少,两人的关系也愈发亲近,经常打打闹闹倒也不尴尬。后来小文恋爱了,和一个大二的学长。用罗塔塔的话来说,那可真是一个“又帅又多金的金龟婿”,害得她羡慕了好久。“什么时候苏昊才对我表白啊?”这是那段时间罗塔塔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那时候,每个系都有一个告白墙,洁白的墙面上用记号笔写满了名字。罗塔塔在超市买了一根荧光笔,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外语系的告白墙前,不消片刻,荧光笔写下的“苏昊”便显眼地扎在了一堆黑色字迹中。第二天,她便出现在了外语系。“苏昊,我刚看见墙上有你名字诶。”罗塔塔直接切入正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起自己做的事。闻言,少年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听说了,也不知道是谁用这样的方法捉弄我。”“啊?”罗塔塔一愣,颇无奈地撇撇嘴。苏昊看了她一眼,目光好像挺别有深意的。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校园的花园中央,刻有一个“月牙湖”的木牌竖在小池旁边,四周是三叶草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月牙湖内荷花开的正盛,隐隐能看见湖内的金鱼游走。“塔塔,你喜欢荷花吗?”苏昊蹲在月牙湖边,手轻轻抚着一朵洁白的荷,抬起头看向木讷的罗塔塔。她讪讪地笑了笑:“没怎么注意过。”他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苏昊,如果有很漂亮的女生向你表白,你会答应她吗?”罗塔塔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他身旁,认真的问。苏昊抬起头,视线落在罗塔塔的脸上。半晌,他别过头,闷声反问:“那你呢?”“嗯?” 罗塔塔一怔。苏昊轻声笑了:“如果是你的话,我会。”○4“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罗塔塔淡淡地笑。他们的回忆一定很甜蜜。我想。她回过神,轻声叹了一口气:“不早了,先睡吧。”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月色,眼皮开始打架。那是这段时间内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梦里我好像看到了少年的罗塔塔和苏昊手牵手逛街,苏昊笑着朝她招手时她脸红的模样……第二天我醒来时,车厢内已恢复了喧哗。而罗塔塔却不见了踪影,我有些遗憾,她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天边泛着鱼肚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月亮若隐若现的挂着。就在我以为罗塔塔不会再回来时,她却神采奕奕地踩着高跟鞋回来了。她换了一套衣服,头发扎成了高马尾,妆容比昨天淡了几分,更显得青春靓丽。“醒了?”她的心情看起来甚是愉悦。我点点头,疑惑地问她:“你去哪儿换的衣服?”她再次露出了神秘的笑:“不告诉你。”她不说,我也没再追问,拿起桌边的旧报纸随手翻阅。“快到大理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惆怅,目光没有焦点。“傍晚就到了。”“你猜我和他为什么分手?”她忽然眼睛发亮地看向我。我摇头。“他说我不喜欢他。”罗塔塔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语气没有半分波澜,“我们只在一起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分开了,后来我又谈了两个男朋友,期间他也谈了一个不错的姑娘,都很快分手了,没有很长久。”“啊?”我诧异,原本我以为浪漫的爱情故事忽然变了味儿,“这……你的故事就结束了?”“当然没有,我们一直藕断丝连着。”罗塔塔的嘴里总是蹦出一些奇怪的词语,“你就没有谈过一些藕断丝连的恋爱吗?”闻言,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谈过一次,都过去好几年了。”罗塔塔抿起嘴轻轻笑了:“其实我真的觉得我挺喜欢他的,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罢了。”我看了一眼旁边漂亮精致的女人,忽然心生了一丝同情来。“你给我说说后来吧,我蛮想知道。”我打趣道。她微微颔首,静静地讲起后来。罗塔塔毕业后,在本市找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入职以来,忙碌的生活已经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苏昊的种种了。然而差不多过了半年,苏昊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想创业。于是,22岁的罗塔塔毅然辞掉了工作,陪他踏上了艰难而又漫长的创业路。○5“我陪过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喝酒,被趁机揩油,又被带到宾馆,好在后来酒醒了,我就趁他洗澡的时间偷偷跑了出来。”罗塔塔说着,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些苏昊都知道么?”我问。她摇头:“我没说过,后来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我也习惯了,知道该怎样应对,便没了再告诉他的必要。”“后来,我们又在一起了。”她的目光有些游离,没有焦点的眼睛散发淡淡的哀伤,与这张嚣张妖冶的脸格格不入。那样不堪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多,苏昊的公司业绩才有了明显的起色。终于,苏昊在一次庆功宴上对她再次表了白。那一年,25岁的她一度以为,他们的后半生已经完全交给了彼此。两个人买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洋房,过起了滋润的小日子;苏昊不再用她出门应酬,她做起了“全职太太”;每次苏昊回来,都会给她讲很多有趣的事,两人边吃饭边哈哈大笑;晚上苏昊会拥着她,轻声说晚安,再沉沉睡去……那真是罗塔塔最幸福的时光。后来,小文结婚了,不是和“金龟婿”学长,而是和另外一个男人,不够帅不够有钱,但是体贴入微。罗塔塔以伴娘身份出席。婚礼后,苏昊对罗塔塔说:“塔塔,等我拿下现在谈的这个项目,我们就订婚。”三个月后,苏昊订婚。新娘是合作方老总的女儿,漂亮聪明识大体,关键是和她订婚,苏昊就会得到一笔巨大的投资。罗塔塔记得,苏昊在小文婚礼后一星期问她,愿不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她毫不犹豫的点头了,然后苏昊便和她分了手。她没挽留,愣了愣神,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个所谓的两个人的家。那时候罗塔塔连住处都没有,身上除了手机只剩两百块现金。小文把她接到了自己结婚前的公寓,并在自家公司为她安排了一份工作,她再次恢复了白领的生活。一年后,她参加了苏昊的婚礼。这个世界可真大,一年内,她不想看见他,竟真的没有再见面。苏昊好像瘦了一些,清俊的面容上并没有过多的笑容。进场时,新娘挽着苏昊,笑着接过罗塔塔递来的请帖说“欢迎”。她报以笑容:“恭喜。”苏昊淡淡地瞥了一眼罗塔塔,点了点头。整个婚礼进程中,她都是笑着的。临近结束时,她悄悄退出会场,站在走廊前,望着墙壁上的大红“囍”字发呆。“塔塔。”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罗塔塔没有回头,闷声道:“这是我十七岁的梦想。”“塔塔。”苏昊再次唤她。这次她转过身,走近苏昊,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若隔天涯。“白头到老。”那一年,她28岁。○6罗塔塔静静燃起一支烟,望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还有后来吗?”我轻声问。她摇头,不知是没有还是不想说。半晌,她忽然看向我,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问:“一会儿一起走吧?”我一愣,点了点头。她笑了笑:“我每年都会来这里,持续了六年,第一次结伴。”“你来这里……干什么?”她讲的故事里,并没有提及关于大理的人和事。她露出了标志性的神秘微笑:“去了你就知道了。”傍晚时分,火车再次发出一声长鸣,稳稳地停在了站点。罗塔塔把我的行李丢在了火车站,她说,旅行嘛,就应该轻松一点。然后转身轻车熟路地拦下一辆小车,说:“去古木。”我不知道古木是什么地方,听名字还以为是个古色古香的茶馆或是旅店。小车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但是一下车,我的脚步便顿住了。红漆木门的上方,赫然写着“古木陵园”四个大字。我脑海里瞬间划过无数诡异的想法。罗塔塔微微一笑:“随我来。”我跟在她的后面,穿过一条条冷清的小路,终于在快到尽头的时候,停在了一个墓前。“这是我儿子的墓,”罗塔塔说,“我和苏昊的孩子。”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墓碑上的字,她便已经开口。我猝不及防被她的话惊到了,与此同时,也看清了墓碑上面的字:爱子苏惑之墓。“他还没出生,就流掉了。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肚子刚刚显怀,苏昊亲自带我去的。”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惊讶的我,指着墓碑上面的照片,接着说,“这个是苏昊。”照片上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我讪讪地问她:“为什么贴苏昊的照片?”她笑了,看似随意的回答:“孩子长大肯定像苏昊。”我沉默。她将手中的花束摆放到墓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照片,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她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衣服,说:“走吧,找一家民宿,明天我带你逛逛大理。”接下来的几天,她果真尽职尽责地像个导游,带我攀登苍山、潜游洱海,期间,只字未提从前。她说:“大理的'风花雪月”是我从小就向往的,大学毕业后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待上几天。后来在这里给苏惑建了个墓,每次来都会为他打扫一下,再烧些纸钱。”语气亦不曾伤感。五天后,我们一同踏上了返途的列车。下车时,她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找我吧,我给你安排工作。”这家公司我听说过,在国内排名很靠前,罗塔塔竟是合伙人之一。○7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竟然能踏进这所许多大学生挤破头都想进的公司,还很不巧地遇见了自己的初恋——韩冷。他是市场部的经理,而我恰恰是市场部的职员。我哀嚎着让罗塔塔给我换个部门,她喝了一口茶,平静地看着我:“人是韩冷问我要的,大理他也去了,话说回来,咱俩认识还有他一份功劳。”鬼知道他是旧情难忘还是缅怀青春啊?我白了眼罗塔塔,终于知道在火车上的第二天她在哪换了一身衣服。她不理我,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认真又老练。“塔塔姐,你什么时候加入这个公司的?”我突然来了兴致,凑近她问。罗塔塔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极为平淡:“前两年。”我掐着手指算,大概是33岁时。苏昊结婚时她28岁,合伙开公司时她33岁,这期间不过五年。“你不是进了小文家的公司吗?”“待了三年,倒也存了不少钱。”“这恐怕也不够合伙开公司……姐!你是不是中彩票了?”我饶有兴致的开她的玩笑。闻言,她一愣,眸子晦暗下来:“你讨厌小三吗?”我想了想,坚定地点头。“从前我也是讨厌的紧,”顿了顿,“可是我却给他当了五年的小三。”我惊了,瞪大眼看着她,她依旧低着头忙手中的工作,并没有过多的感情流露。“孩子就是那时有的。”她缓缓说。我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罗塔塔来说,这不过是换了种极卑微的方式去爱他,低到了尘埃里,我又怎忍心唾骂?“还有谁知道吗?”我问。她笑着看了我一眼,说:“小文和韩冷。”“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许久,转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这一天,我都是混混沌沌的,工作连连出错,好在我的直属上司是韩冷,才免受了一顿责骂。中午吃饭时,我端着打来的饭,正准备去找罗塔塔,没想到半路就遇到了韩冷。“阿姿。”他还叫我阿姿,竟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我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经理好。他对我笑笑,微微欠身,轻声道:“我要追你。”“啊?”“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禁止办公室恋情。”“我小姑是总经理。”我竟无言反驳他的话,憋得脸红脖子粗。“阿姿,咱俩在一起吧。”他见我不说话,笑眯眯的撞了撞我的肩膀,挑起眉,语气轻松愉悦,“考虑一下。”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8后来我见到了苏昊。他和罗塔塔一样,丝毫看不出来已有三十多岁,没有其他大老板的啤酒肚和地中海式光头,当然也没有帅得无法无天。只是很顺眼,面相清秀。我是在罗塔塔家里见到他的。半个小时前,韩冷忽然给我发了一组图片,称关于公司的资料极有可能泄露,我便火急火燎地赶到罗塔塔家里。可是推开门的那瞬间,却看到她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津津有味地看美剧。“怎么了?”她波澜不惊地看了我一眼,平静如水的眸子里隐隐的温柔。我讪讪地笑了,把手机递给她看上面的图片。罗塔塔瞥了一眼便还给我了,示意我坐到她身边。“这是程恩姿,这是苏昊。”她对我们分别介绍道。苏昊看了我一眼,淡淡的笑着。我对他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竟憋出一句“久仰大名”。闻言,罗塔塔轻声笑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做些吃的,你们先聊。”苏昊站起身,走向厨房。罗塔塔递给我一个桃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是我给苏昊的资料。”“什么?”我不解地看向她。罗塔塔垂下眼帘,小声咕哝:“我只给了他一部分,剩下的是他们自己推测的。”说的好像自己还挺无辜。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怕公司因为你而……”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嗯,我真是自私到不行。但是你别告诉其他人好不好,韩冷也不行,我选择相信苏昊。”“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我无奈。气氛安静了几秒,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抬头看见正低低笑着的罗塔塔。她说:“韩冷可是死心塌地,你就从了他呗,省得他再烦我。”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走到阳台边接电话。那边很快就响起了韩冷愉悦的声音:“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我小姑家里。”“不然呢?”“我在她家楼下。”“嗯……啊?”“你往下看。”我下意识地向楼下看,果然看见韩冷灿烂地笑着朝我挥手。我和罗塔塔打了招呼便匆匆下了楼。临近冬天,天气开始逐渐转冷,韩冷穿着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在路灯下徘徊着。看到我之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冷吗?”他向我走近,手搭在了我肩上。我低头看向他不安分的手,冲他翻了个白眼:“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肢体接触的地步吧?”韩冷收回手,无奈地耸耸肩:“你和我不熟,我和你可熟得很。”他是我高中时代的恋人,大我一届,在一起两年时间,直到他高考结束分了手。大学四年没有他的消息,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下文。前些天罗塔塔告诉我,今年大学毕业季即将来临时,韩冷忽然找到她,说自己愿意到她的公司任职,不再无所事事。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一定要录取A大经济系一名叫做程恩姿的女生,而且一定要调到他所在的部门。罗塔塔好奇,便调查了一下我,发现我订了前往大理的火车票,便将自己本来定在年末的车票取消,改订了和我同一时间的班车。她的衣物什么的都在韩冷的那节车厢,而她则和我坐在一起。那趟旅程,韩冷一直都在我们身边。想到这里,我无奈地扶额:“你当真还喜欢我?”他双手抱胸,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不喜欢的话又怎么会知晓你那么多,白痴。”我有些呆愣,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他冷冷哼了一声,脱下自己的外套朝我身上一丢:“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呆呆傻傻的……”我抱着他的外套怔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穿在了身上,真暖和。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肩。“你干嘛?”我抬头看他。“你穿着我的衣服,我冷啊。”他小猫偷腥般笑了笑,拥着我的手更紧了些。○9第二天一大早,我刚踏进公司大门,便看见一身正装的韩冷迎面走来,面色凝重。“早。”他看了我一眼,停下了脚步。我抓了抓后脑勺,脑袋里忽然想起了罗塔塔那句“那是我给苏昊的资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去哪儿?”我拽住欲走的韩冷。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公司出事了,一大早就召开紧急会议。我先走了,你记得吃早饭。”话音刚落,他便大踏步地往电梯口走去。没过一会,罗塔塔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你知道了吧?”她的声音微微沙哑。“现在怎么办?”“苏昊的助理已经拿到了我们公司的财政记录,他还拷走了我的电脑里今年设计部提供上来的所有样品设计。我估计……”顿了顿,她说,“完了。”当她话落的那个瞬间,我感觉心中的某一根线忽地断了。我睁大眼,声音不禁提高了分贝:“他疯了吗?他难道没想过后果吗?”她苦笑一声:“不是你说的吗?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不等我回答,那边便挂了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扰得刺耳。公司楼下传来警笛声,我推开窗,两辆警车赫然停在公司门口。几分钟后,一辆熟悉的白色跑车驶到一旁停下,车门从里面打开,罗塔塔一身白色西装,十厘米的恨天高跟鞋, 一如既往的干练。我暗骂一句,疾步冲向电梯。我来到楼下时,这里已经围了一圈人。我慌忙拨开人群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她看了我一眼,眸子内完全不似平时的波澜不惊,已经完全失去了焦点。看清我后,她忽然反拽住我,苦笑了一下,说:“回去后告诉苏昊,让他和他的美娇娘一定白——头——到——老。”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最后,罗塔塔抬头看了一眼公司大楼,眼泪蓦得掉落下来,喃喃道:“我的一切都义无反顾的给了他,而自己却仍旧落得一无所有。”在原地站了良久,她忽然拉开警车的门,顿了顿,回过头递给我一把钥匙:“上面有车钥匙和我家的钥匙。还有,我不在时候一定要替我去看苏惑。”说完,她便转身坐进了车内,摇上车窗,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和窃窃私语。苏惑,苏惑。那个莫须有的坟墓里,葬得是她对苏昊入骨却又卑微的爱。警车远去,扬起漫天的风沙,迷了我的眼。那大概是罗塔塔背向人间最后的执迷与倔强,是她对那场气若游丝的爱情的祭奠。人群散尽,我缓缓蹲下身,一颗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火车上那个温馨开场的故事,却落了个这般的仓皇结尾。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回过头,韩冷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伸出手。我站起身,竟有些不稳,踉跄了一下。韩冷顺势往他怀里一拉,便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阿姿,你怕吗?”“怕什么?”“深爱而不得,热切却卑微。”“我不怕。”“为什么?”“因为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她。”我就这样和韩冷在一起了。罗塔塔入狱后的第三天,我和韩冷一起去看她。她面色蜡黄,眼睛下面一圈淡淡的乌青,明显憔悴了不少。我的眼睛当场红了,可她只是无所谓地笑,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你们要好好的”。韩冷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过对讲机:“小姑,我打算努力工作,接过你的位置,大大方方的和阿姿谈一场办公室恋情。”“猥琐。”罗塔塔笑着骂他。自那以后,我们没再去看过她。她是个要强的人,上次在狱中时,她说过这三年不想让任何人再来探望。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能让别人一次次目睹她的落魄和不堪。苏昊和他的美娇娘还是离了婚,事业仍旧如日中天,只是生意场上突然多出了一种“苏昊不近女色”的传言。我没再见过他。○10罗塔塔出狱后的一个月,我和韩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三年的牢狱生活改变了她很多,敛去了锋芒,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塔塔姐,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伴娘啦!”我笑着打趣身旁认真帮我整理头发的罗塔塔。她抿着唇笑了笑,良久,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蓦地问道:“苏昊来吗?”我嘴角的笑顿时消失了,不知该怎样回答。就在罗塔塔进来之前,韩冷给我发信息说在席间见到了苏昊,请柬并没有送给他,是不请自来。“三年不见,我还真有点想念他了。”罗塔塔自嘲地笑了笑,不可置否地摇摇头。苏昊还是来找她了。彼时,她正在化妆间里收拾东西,我站在门口,苏昊对我礼貌地笑了笑,径直进了化妆间,待我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开始交谈。“好久不见。”我看见罗塔塔淡淡地笑着。苏昊的声音略微沙哑:“你……还好吗?”罗塔塔的视线坦然地落在他脸上:“还不错。”接下来的交谈我听不太清楚,只清晰地记得苏昊拿出一枚戒指,再次向她求了婚。这次,他许下的是一生一世,可她没有动心。后来,她嫁了一个离异的男人,生下了一个小宝宝,过得幸福美满,再没去过大理。那一年,她四十二岁。罗塔塔的故事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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