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镜缘‖文/李易
苏紫是一个内向、安静的姑娘，从小长在奶奶家，五岁才和父母住在一起。家里人对她很好，可是都不善言谈，从小不缺吃喝的她养成了不爱说话自己发呆的习惯，所有事情都有她自己的一套想法。开始上学她逐渐接受知识，发现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她仍然保留着小时候的习惯，对她而言这是个秘密，无论对错真假。大约8、9岁的一天，春末夏初树木正是葱郁茂盛。苏紫放学回家，父母还没下班，照往常一样苏紫扔下书包，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在楼道里玩耍。不一样的是今天一个小朋友都没有，平日里邻里邻居的小伙伴们不知道怎么的都没出来，无聊啊！苏紫家的楼道狭长，两排是一户户的人家，尽头是一个大大的双开窗户，对着的是一片小树林。隔着树林有一所高校，这片小野林像是绿化带的作用，保持校园的安静。苏紫家住四楼，高度正好与树林里的树木差不多。今天风有些大，夏初还带着凉气，恐怕是要下雨吧！苏紫扒在窗户上看着稀疏平常的风景，心里想，她的个头刚好能伏在窗台上。风越刮越大，树枝开始乱颤，苏紫一伸手就能触到被风吹过来的枝叶，貌似楼房和这片林子连在了一体。苏紫恍神了，我是住在树上的吗？这样存在于天地间，栉风沐雨感应日月星辰才有意思吧？突然，风停了，苏紫发现她已经置身于一片林海。她慌忙四处张望，周围却没有楼房。这是在哪儿？苏紫发现前方隐约处有一条小路，便顺着小路走了过去，希望能找到家。慢慢的她发现树木越来越粗壮但视野越来越开阔。树上开始有房子，茅草的那种，屋顶尖尖的。有了小溪、果树，果树上结满了没有见过的果子，草地上有一些美丽的花朵。眼前的景象吸引了苏紫，她一时忘记了要回家。不远的前边的第四颗树屋中走出一位姑娘，双手端着个木盆，看不清面容却是古时打扮，双髻高盘，穿着一身天青色纱质半袖胡裙，身段和装束来看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纵身一跃便到了地面上，轻得像一片羽毛，径直向溪边走去了。到了溪边，她放下木盆，四处望了望，然后抬起右手从左胳膊大臂向手腕轻轻一划，衣服便全部褪去了，她开始洗澡。苏紫往前走，走到了姑娘的树屋底下。不一会儿，姑娘端着木盆回来了。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二人都吃惊了。虽然年龄不同，装束不同，这两人俨然长着相同的面孔。片刻，姑娘打破了沉静，开口问：“你是谁，来自哪里？我们这里从来没有你这种打扮的人。”苏紫回答到：“我叫苏紫，下午放学后在楼道里玩，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好奇怪，和我家一点也不一样。”说着哭了起来。姑娘一看苏紫哭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于是从木盆里拿了一颗果子递给苏紫：“吃吧！可好吃了！”苏紫纳闷姑娘明明拿的是一个空盆啊？再抬眼看去却是盛满了果子，就是来时果树上接的那种。苏紫又累又渴，又看见前面面相相同的自己递给自己东西顿时卸掉了所有的防备，接过果子吃了。那是一种从没尝过的味道，清鲜多汁，齿颊留香。吃完一个苏紫忍不住又从木盆里拿了一个。姑娘看苏紫不哭了，脸上有了笑容。“来，进屋吧。”苏紫住了口，仰头看看上面的树屋，叹气道：“太高了，我上不去，也害怕！你回吧，我还要继续找回家的路。”“天马上要黑了，没事的。你在我这里住都可以，明天就是山堂会了，我带你看热闹去。”说着，又像刚才洗澡时那样，手一挥从木屋的门口径直伸出一条木梯一直铺到苏紫的脚下。苏紫看呆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幻想中才有这样的神功，没想到真真发生在眼前。姑娘自己却一抬脚倏一下飞到了树屋上，说：“请！快上来吧。”苏紫顺着木梯来到了木屋里，房间里摆设简单，像极了明代陈列，一个床榻、一件灯挂椅、一个几案上放了面镶着木边的铜镜。“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苏紫问道。姑娘说：“我叫妙妙。”看着苏紫一副十万个为什么的样子，妙妙嘴就没再合上：“我们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吃喝有树上的果，穿用只要有一个念力就都有了。山堂会一个月一次，大家就是找个理由热闹，到时大伙儿都会聚在前面不远的山上唱歌、跳舞、玩耍好不快乐。”苏紫开始想象山堂会是个什么景象，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她在屋内踱着步子，在铜镜面前驻了足。她从来没用过铜镜，黄昏时分光线有些暗，加之是铜镜，镜中的面容更加的离乱。恍惚间，苏紫发现自己的周围又变回了熟悉的家门口楼道，窗外风依旧刮，雨终于下了起来。苏紫掐了下自己的脸，是梦么？可一切那么真实，刚才狼吞虎咽吃果子溢出的汁水还在嘴边，舔了舔还有奇异的香甜。？苏紫无法从时间和经过中判断。总而言之，是她生活中微小的唯一的一段。安静的楼道里逐渐热闹起来，大人们陆续下班回来，也开始有了熟悉的煤气炊煮的烟火味道，也有了小玩伴们喊苏紫一起玩的笑声。苏紫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小树林的事，包括她的父母，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是啊，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发没发生过，而且只是短短的一瞬，到底那一瞬是多长时间。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紫长大了。初中那年，她和父母搬离了挨着高校的楼房，换了更大的房子。苏紫顺利的大学毕业，在工作中认识了现在的伴侣，结婚生子。到底是时间造就了我们还是我们成就了时间呢？谁也不能解开这个千古谜题，无一例外都是赤裸裸的展示在它面前同时又感受着它，既主观又客观，及主动有被动。苏紫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和妈妈，她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丈夫体谅她、双方父母认可她，孩子很是伶俐可人。一天晚上，丈夫带儿子去参加朋友的聚会，苏紫有点累并没有去，简单吃过晚饭，苏紫享受着难得的独自时光。是啊，自从嫁人工作，她感觉自己每天就像在舞台上演戏一样，不停的变换着不同的角色，妈妈、女儿、妻子、职场白领，周而复始的演绎着或重复或稍有波澜的剧本，这其中叫“苏紫”的角色戏份越来越少。我到底是谁呢？存在到底是时间的真相还是假相呢？苏紫脑海中一个闪念，转而化作嘴角的微微上扬，又犯傻了。苏紫转身进浴室洗澡去了。热水冲掉了一身的疲惫，这下她彻底放松下来，身心状态俱佳。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发丝散发着阵阵香气。浴室的灯昏暗中带着水气，她对着镜子敷上一贴面膜。这时，她听到客厅有响声，这么快这爷俩就回来了。她眉眼俱笑的从浴室出来迎接她的太阳和月亮。眼前的一幕让她惊愕又似曾相识。一位身着天青色胡裙的古时女子局促的站在客厅里，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从苏紫尘封的记忆中涌了出来。苏紫甚至描述不清此刻的心情，恐惧、欣喜、亦或一种极度的不真实。“妙妙。”苏紫开口道，她是一个记忆力极佳的人，她可以记住出现在她生活中任何人的名字，哪怕只有一次。青衣女子看向她，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而苏紫早已变换了模样，苏紫仿佛看到了十五、六岁的自己。“苏紫，我要回去。昨天山堂会玩得开心喝了些酒，他们还提醒我现在是暮春初夏时节，切勿贪杯误事。可我还是一不小心坏了规矩。快快，帮我回去。”苏紫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又不敢多语，便问道：”我该怎么帮你？”妙妙还是以前的爽朗，话匣子便打开了：“其实你不知道，暮春初夏这几天是一个特殊节气，阴阳交泰最易混乱，切忌照镜，否则会出现时光重叠。上次你来我们那里是否风雨交加？这个便是照镜子的引子。暮春初夏如遇风雨交加照了镜子就会陷入另一个时空。”“可我上次没有照镜子啊？”“你上次是没有直接照镜子，可是你扒着的窗口窗户大开直对着下山的太阳，你的脸还是被记录了下来，所以你到了我们那里。昨日酒乱适逢下雨，我一不小心照了铜镜，哎，来了你这里！”苏紫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雨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有太多的疑问：为什么“妙妙”和她长的一样？到底有几个时空？时空到底是什么？……妙妙则找到了走廊上的一面镜子，还没等苏紫开口，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一道闪光消失了。苏紫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雨突然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