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萍小说｜又是春天（二）
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坐了下来。欧阳淳冲了杯咖啡正准备喝，手机响了。
他一看是妈妈的电话，有点奇怪，中午刚回家吃的饭，有什么事呢？
“儿子，晚上早点回来，你爸找你有事。”
“老妈啊，我晚上和高中同学聚餐，到底什么事啊”欧阳淳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就妈妈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齐叔叔和他女儿来家里，你可千万要回来，要不你爸的脸上不好看。”
“妈，说过多少遍了，我自己的事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什么话！这次必须慎重，齐叔叔是你爸的上级，姑娘刚从澳洲回来，人家先给你爸打的电话，你说你不在合理吗？”欧阳妈妈一口气说了出来，脸都憋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晚点回去。”欧阳淳有点不耐烦地说。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也不知是不是退休了闲得无事还是更年期提前到了，每天不知在琢磨什么。欧阳淳在心里嘀咕。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已经有快半年没见方舟了，决定打个电话。
话说起来就长了。
他们是高中同学，那时，出身书香门第的欧阳淳不知是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成绩又好，抽屉里经常就有不知是谁给塞进来的面包、苹果，可是，他的心里从来就是平静如水，他曾经和好友谢一帆说过自己是柳下惠，可以坐怀不乱的。繁忙的学习之外和几个铁杆踢场足球，也断不了有几个有心的女孩在场外给他加油助威，但第二天他总是记不起来她们长得什么样子了。
高二的时候吧，有一次，可以肯定的说是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刚完，他们几个决定好好放松一下，正踢得热火朝天，突然不知谁一下把球就给踢出了线外，正好踢到一个在场外玩耍的小孩脸上，球带着速度，力量肯定不小，小孩先是发了一下呆，突然感到疼痛了，“哇”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一个正跑步的女孩跑了过去，先蹲下安慰了小孩几句，然后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一块糖，小孩马上就笑了，她低下身把球捡起来给他们扔了过来。笑了一下就又跑走了。
欧阳淳一下就呆了，女孩矫健的身影，青春盎然的脸庞一下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他晚上开始辗转反侧，实在熬得受不了了，把心里话终于吐给了谢一帆。
谢一帆充分展示了他的外交才华，一天的时间就都打听清楚了。
“方舟，高一８８班，擅长数学，短跑，三级跳远，体育组的，但是还是班里的数学科代表。爸爸是电机厂一把手，妈妈是小学老师，独身女。”
欧阳淳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嗨，她每晚回家和你有一截顺路，你可以留心一下。”谢一帆狡黠地说。
一个星期后，他真的看见她了。
欧阳淳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跟在方舟的后面。他听见她在哼着一首当时很流行的歌。
前面就要拐弯了，他就要和她分开了，怎么办？
“唉呀！”欧阳淳叫了出来。
方舟扭过头来。
是的，又看到了那双纯净的眼睛，那阳光的脸。欧阳淳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不跳了。
“有事吗？”方舟问道。
“我的脚扭了。”欧阳淳奇怪自己撒谎都这么自然。
“那—需要我帮忙吗？”方舟看看四周，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可以过来扶我一下吗？”
方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我替你拿书包吧！”她轻声地说到。
这已经很不错了，欧阳淳心里想。她就在他身旁，他都能闻到她发梢的味道。
多年以后，他再没有过这种感觉。年少的恋情象清新的百合，淡淡的但却意味悠长。
方舟想起来爸爸有个朋友因为家庭背景深，是专门替人疏通关系，跑路子的。现在急病乱投医，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和妈妈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这个人的名片。
妈妈把电话打了过去，终于说好中午在江南—忆乡情见面。
她们先到了，等了十分钟，终于看见这位据说神通广大的金叔叔从一辆车上下来了。
他一落座，妈妈就哭了出来。
“老方出事了…我和孩子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好找你了…”妈妈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
“嫂子，事情我打听清楚了，检察院的赵检察长和我是很好的牌友，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放心吧！”金若森很淡定地安慰这对焦急的母女俩。
妈妈脸上一下就显现出来激动万分的表情，“这让我们怎么感谢您呢？”
“唉，嫂子，你知道现在的人，不可能光靠交情就会愿意给你办事，我和老方是兄弟，可以尽心尽力，但人家就怕不会出十分的力啊”
方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那需要我们准备多少呢？”
“先给我这个数。”老金伸了一下拳头。眼镜后面闪了一道不易让人觉察的注意。
“那您多会要？”方舟和妈妈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有人要钱说明就有可能，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明天下午三点你给我送到忆达宾馆，到时我告诉你具体地点。”他站起身来。
方舟和妈妈也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他看了方舟一眼，“把你的电话告诉我。”
方舟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老金说完扭头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方舟看了妈妈一眼，妈妈还在注视着老金的背影，但表情是有了很明显的希望。
接下来就是筹钱了。家里有两银行卡，据妈妈说有八万，去银行一取被告知已经冻结。
这就必须想办法了。
妈妈挨着给爸爸原来的朋友打电话。
有的说刚买了房，借了一屁股债；有的说家里老人住院，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更有的连电话都不接了。
方舟终于知道世态炎凉是什么意思了。
终于还是爸爸的两同学送来了六万。加上方舟自己攒了三万，妈妈正准备去银行把她的工资全取出来，她突然想起那天宋建华还给了一万，终于凑全了。
快下班的时候，欧阳淳接到了谢一帆的电话。
当他赶到“星岛咖啡厅”的时候，比说好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他一眼就看到一帆向他招手。
刚坐下，手机响了。一看，妈妈的。
一帆笑着说：“你妈盯着你好紧啊！”
欧阳淳无耐地摇了摇头，接起了电话。无非又是早点回家，不要喝酒等等。
等他挂了电话后，发现谢一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事了？”
谢一帆笑了笑，“你先不要着急，我慢慢告诉你。”
大学他上了一所有名的综合大学，学的建筑学专业，毕业前一年省设计院已经和他签了合同，本来他很想去上海，但家里希望他回来，专业又对口，他也就没让父母操什么心，毕竟年纪大了，也好照顾家里。谢一帆只考上了本省一所普通大专，毕业后又考公务员，正好他的姑夫在区里人事处负责，所以也就没费什么事就成了一名小公务员，朝九晚五自得其乐。这样他们又在一起了，还能经常出来坐坐，挺好。
“方舟他爸出事了。”
他的脊背突然直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之后这个名字还是让他如此不自然。
“好像现在在检察院，正在监视居住。”谢一帆搅了搅杯里的咖啡。
“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平静了一下。
“不太清楚，但听人说牵扯的事比较复杂。”顿了顿，“和市政府有牵扯。”
他沉默了好久，抬起头来：“再帮我打听的详细点。”
谢一帆想了想，“你准备见她？”
他不知道。但是肯定不能无动于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