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钱多的死》

钱多的死

“哎哎哎，听说钱多死了，怎么一回事呀！我这才出去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新闻呦。”，提着菜篮准备回家做饭的胖婶刚巧碰到李婶，赶紧好奇地问道。

“哎呦呦，那么大的事，你还没听说呀！我跟你讲呀，那钱多呀，可真是造孽呦。”李婶惊讶地说。

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惊讶的眼珠两灯泡似的瞪着。

“对呀对呀，我可是亲眼去看了的嘞，脑浆全都被车给压出来了，那个场面恶心的呀。看的我几天都没吃下饭”，刚走过来凑热闹的王婶又说。

傍晚的马路边瞬间熙熙攘攘。

“要你跑去多管闲事，遭报应了吧”，王婶的丈夫王叔说。

旁边的李叔站不住了，啧啧两声，又可惜地摇了摇头，道:“这个钱多呀。哎！肯定又想去讹钱，结果自己的命都给讹没了呦。”

“那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她老婆女儿，20多万，全都给她们了。不过这钱多的命也算是值了呀，谁的命能值20多万这么多钱呢，造孽呦，造孽呦。”

李婶也惋惜地摇了摇头，哎哎哎地直叹气。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一个已死之人的闲话，不亦乐乎。这里的人都这样，连我这样一个小孩子都知道。

要说这钱多，我只知道是个有钱人，而且还是个邋里邋遢的有钱人。

他一个人住在村东头，今年五十多岁。这个岁数是我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因为这几天总有人用这些字眼来说他:可惜了，死的早，短命鬼。

他老婆与他关系不好，常年在外打工，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来。

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但同样与他关系不好，从来不回家看看他。

他一个人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赌就赌，没有人管他。对了，钱多好赌，几乎是每天都要去赌一把，因为他有好多钱。

其实之前他还是穷人，大概2年前，才变成有钱人，这里我得详细点给你们讲一讲。

据说有一次，他骑自行车拖了一包米去街上卖，想要换点钱去赌。

我听说他在路过一个下坡的路口时，自行车的链条掉了，没控制好方向，就这样摔了下来。当时正好来了一个开着小轿车的有钱人，没来得及看到躺在地上的钱多，车轮胎就从他的手掌上压了过去。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有钱人才知道自己压人了。这声惨叫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有钱人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手是血肉模糊的。赶紧下车扒拉开人群送上钱多去医院。

医生说钱多幸运，不来的及时些不只是食指而且整个手掌都没救了。

听村里人说钱多的手指被压的成了肉泥，但我们都没见过。因为钱多从医院回来后就少了一根手指，但他带回来了10万元的赔偿金，从此他成了有钱人。

10万是多少钱，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爸爸说抽一辈子的相思鸟都不用这么多

“哎，钱多，你给我们讲讲呗！你是怎么拿了10万变成有钱人的呀”。

我们村里的小屁孩最喜欢问钱多这个问题了。

每次被问道，钱多都要找个地方端坐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那种包装地很精美的烟。

他是我们村第一个抽这种烟的人，我只在街上的橱窗里看到过，听说要5元一包呢。对了，他还花了2000多买了一辆崭新的摩托车，我们这群小孩子是第一次见摩托车。

“来来来，我给你们讲讲，嘿嘿嘿。”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讲。“那天呀，我骑着自行车去卖米，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时候我就瞧见了一辆高档的小车，我是什么人呀”小屁孩们津津有味地听着。

“你是什么人呢？”有一个小屁孩问，他可能是第一次听钱多讲这个故事。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问了，那时他还用手敲了敲我的头说:“聪明人呀！小笨蛋”。

“你们告诉他，我是什么人。”

“聪明人～”我们叫道。

“我多聪明呀，一看那个小车我就知道那是个有钱人，那个小车多豪华呀，车子的漆都是用金子做的，闪着金光嘞！我就故意把手伸出去，就等着被车压呢，压完我就有钱拿了呀，有钱人最不当回事的就是钱了，哈哈哈。我一根手指换了10万块嘞，哈哈哈。”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一根是10万，那十根就是100万。我妈妈说我们种庄稼一辈子都没有100万，钱多真是走了狗屎运。

笑完他又讲到:“所以呀，你们要学会变聪明点，你看我要是不聪明，会有现在的烟抽吗？会有摩托骑吗？会给你们买糖吃吗？不会！哈哈哈。”说完还在我们跟前晃了晃他缺了根指头的右手。

我们每次都追着他讲故事的原因是他每次讲完都会给我们买糖吃。还有他抽完的烟蒂，能换1分钱呢，每次我们都抢着去要。

后来呢，后来钱多每天都去赌。他还不愿意在我们村里赌，嫌赌的太小了，他瞧不上。他每次都是意气风发开着他的摩托车地去镇上赌。每次他开着摩托车“突突突”出门的时候，我爸爸就会说“听，那个二愣子又去给别人送钱去了”。每次钱多赌完回来关门的声音传到我家来的时候，我爸爸就又说“这个二愣子今天看样子是又输了不少呀。这个门迟早给他摔坏，到时候修门的钱都要输没的呦”。

大概赌了2年，他停了一阵子没有去赌了，也不给我们讲故事了。大人们说他是把钱都给赌没了。

又过了几天，我们也没看见他骑摩托车了，大人们又说，他是穷得把摩托给卖了。

又过了几天，我就听说钱多死了，大人们又说，他这次又躺在那个路口想去讹个有钱人把他的另一个手指给轧了，有钱人是来了，但是躺在马路中央的钱多把有钱人给吓到了了，错把油门当刹车给踩了下去，方向盘也给吓地打歪了，直接从他头上轧过去了。

钱多的葬礼办的冷冷清清的，他的妻子和女儿，是在他死了后好几天才回来的。听大人们说，当有钱人来送钱的时候，他的妻子女儿是哭地死去活来的。本来是只赔20万，但是看见这惨状，又给赔了几万。

村里人说她们都是聪明人呀聪明人几声啼哭又多了好几万。

钱多死下葬的那一天，我去给他磕了个头，哎，毕竟再也不会有钱多这样的人给我们买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