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广东“三个半文化”的半个？

粤西指广东西部，包含4个地级市：湛江、阳江、茂名、云浮，总面积约占广东全省18%，总人口占全省1/5。广东被戏称“一个省像三个省”，即指广东地域文化分三个特色鲜明的板块：广府、潮汕、客家。近年来，粤西地位上升，粤西文化开始受到重视。

文化界有一种说法，称广东文化是“三个半文化”，粤西就是这“半个”。粤西人对此说法颇为不满，他们认为，粤西是独成体系的。然而，粤西文化有没有核心？靠什么统摄？这些问题一直存在争议。

粤西文化以雷州半岛为中心，但该区域内的高凉文化、冼夫人文化等多种文化均不是雷州半岛文化能统辖或涵盖的。以粤西“冼夫人崇拜”为例，冼夫人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高州俚人首领，后被誉为“岭南圣母”。她是当地土著领袖，但与汉族官僚冯氏结亲，可谓民族融合的典范。在粤西靠海地区百姓心目中，冼夫人是一位亲切的历史人物，她主张“唯一用好心”的精神实质在于保一方平安，促进俚汉文化友好相处。她是一位懂政治、晓经济、会打仗、有策略、有胸襟的巾帼英雄，顺应天命，成就伟业。在整个粤西以至海南岛地区，人们将冼夫人奉为神灵，建庙祭祀千年，至今仍有几百座冼夫人庙存世。

雷州半岛是粤西显著的地理标识之一。雷州石狗是雷州人民世代繁衍生息中遗留下的宝贵文化，是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创作。据说，整个雷州半岛有近两万只石狗，分布于村庄屋舍、河流田野，随处可见，是先秦时期当地的祭拜物。笔者曾经在雷州石狗博物馆参观，一次看到几百件石狗雕像，这种震撼至今难忘。这些石狗神态各异，千奇百怪，眼神中透露出与人相似的神态与情感，艺术创作中的“拟人”状态异常凸显。但粤西区域广大，雷州石狗作为文化符号亦难以统辖整个粤西。

粤西的复杂之处还在于它既是广府、客家、潮汕文化的交界地，又融汇了千百年当地土著文化。相对广府、客家、潮汕方言齐整统一的状况，粤西方言相当复杂，是方言学者研究的富矿。而来自广府、客家、潮汕的语言，又似海浪拍击一般由近而远地影响着粤西的方言，呈现出历史上移民迁徙及其文化的不同流向与交叉碰撞冲突融合的状态。粤西文化包含了许多史料记载甚少的远古信息、文化基因与迁徙轨迹。

笔者对粤西文化有如下认识。一是粤西文化体系复杂，历史源头多头并举，缺少统摄一方的文化符号，更重要的还在于缺少统一的方言。二是因为文化多样，所以雷州半岛文化很难成为核心并统摄整个粤西地区。雷州从古至今只是粤西文化的一部分而非中心。三是史料少有提及粤西原住民俚人的去向。学界认为，他们向广西、海南以及越南和东南亚其他地区迁徙。这其中包含了文化迁徙转移的重要历史信息，而俚人等少数民族显然参与了中华民族融合发展的历史进程。

史料与考古发现或可双向引证：唐宋后史料少提俚人；宋前后俚人文化特征有消亡迹象。这说明粤西地区多种文化融合发展的历史进程显著。比如，粤西特有的“年例文化”就是以冼夫人文化、雷州文化为主体，受高凉文化、诸神信仰、祖宗崇拜交叉影响，历年南迁带来的多样化与土著文化交融发展演化而成。“拜潘仙”信俗也为年例注入道教元素。历史人物潘茂名为道士，治病除疫造福一方，因此头戴道冠、手拿拂尘的道士身影亦活跃在年例中。今天茂名地名，就源于这位姓潘名茂名的道士。可见，文化融汇多姿多彩。

简言之，粤西文化是目前广东三大民系文化之外，尚未得到充分研究的最具“广东本土性”的地域文化。统一规划的广东本土文化资源，不应轻视粤西。它的历史性、复杂性、丰富性和独特性，又岂止“半个文化”可以承载。

广东湛江的雷州石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