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从此只有节日而无假期｜嚼白句

又一个长假过去了。

这个假期，我没有回故乡。假期这个概念，在我现在的生活中正在无意中被悄悄淡忘，渐行渐远。

当然，还是有声音在提醒，假期到了。一是上中学的姑娘，热切地盼着长假；二是同学和故乡的朋友，在长假到来之前，纷纷打问，长假回不回家？

在我还在职场打拼的时候，有周末，也有假期，生活的时间安排，似乎都是依据职场的人而定的，这是工业时代的产物。

当然，传统中国的官员除了节日休息外也是有假期的。 “官员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司马迁，《史记》）这是汉朝官员的假期，因为他们做官不能离开衙门也不允许带家属。“十旬休假，胜友如云”（王勃，《滕王阁序》），这就跟我们今天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呼朋唤友一聚。

过去，我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每到周末，都热切盼望着，嗯，周末可以放开喝一场，大不了喝多了好好睡一天，反正可以不用上班；每到长假，无论是官方节日假期，还是个人职场年假，我都会提前做出安排，回故乡，还是宅在家，宴饮，或是读书，反正，这个时候，是肆意放纵的时间，放假给了偷懒最好的理由。

要说，近30年的职场生涯，对于假期的印记不可谓不深，对假期的渴望，就跟上学的姑娘一样，不可谓不热切，因为那是难得的自由放松，至少，放纵有了借口。比如，前些年，有一次十一长假没回故乡，我们去了天津蓟县朋友的地方，几家人一起烤肉炖鱼喝酒，看电影——多年未看电影的我，在朋友家连着看了好几部当时流行的影片。要搁平时，我可宁可和朋友喝酒，偶尔听听音乐，也绝对不会花时间“浪费”在看电影上。但那一次，看得还津津有味。这是放假之功。

（这个季节回江南，正是好时节，好吃好喝好玩好心情）

大部分长假，我们都选择了回江南，无论是当年的五一长假，还是如今的十一长假，因为这两个季节，江南故乡不仅风景如画迷人，美味佳肴也堪一尝，更何况亲朋好友故旧难得一见，酒桌流连，情深意长——这一点，是工业社会残存的乡土余韵。回家的方式，从托人买车票到自己买机票到开车回家——饱受堵车之苦后再也没有开车回家。如今回家都是太座提前阻好神州，下高铁取车即回家吃饭。

中秋前与父亲通电话，父亲问，十一长假回家否，我老实说，不回去，要出门。而且，以后这几年，可能十一长假的时候，回去会较少了，因为姑娘这两年会比较忙，而我会选择不在十一这样的长假时回家，一来可以避开假期高峰人流，二来，反正我现在有时间，平常回家，也方便。当然，春节是必须回家的。

虽然我这样说了，但父母兄弟，大概还是会在长假到来时带着期盼的，毕竟，别人家的游子，都在这个点回家。看到别人回家，难免心里也会念想。但是，我想，他们也会慢慢习惯的，就像我以后，也会像父母一样慢慢习惯一样。

确实，今年，我一点都没有假期意识，连哪天放学开学都不知道。十一将临的时候出了趟远门，搁过去，长假降临，是不会独自出门的，出门必与家人一起。就是十一那天，还去叨扰朋友，一点都没想过，朋友难得休假——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休假概念了。

（应师兄之邀，借84师兄返校与同学一起参加师兄组织的聚会）

（应师姐之遥，借84校友返校之际，参加师姐师兄组织的校友聚会）

回到北京后，今年的十一长假，就像我的日常生活——即使期间因人大师兄师姐之邀，参加了人大校友借长假返校的聚会，没有一点长假的激动波涌。我照例买菜做饭，喝酒锻炼，写字抄诗，读书码字，与日常并无二致。这不就是日常生活嘛。就像我在公号发流水账时写的，认真过好每一天。嗯，这个别人的长假我的日常，我读完了上月余留的《南十字星共和国》部分，读完了旧版的《基督教概论》，还有一本《霓虹灯外》读了一半；写了《我们节节败退的抵抗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引人注目的一出戏剧》、《党魁的9月》、《江南旧闻之千谢万谢，不如八月廿四一谢》以及这篇嚼白句。

没有了期待，没有了任何假期氛围。当然，也就不会再有假期综合症了，也不会有一到假期胖十斤了。

对于这样一个人生重大的变故，没有猝不及防，只是自然而然。只是夜深人静时突然想起来，有些意外。毕竟，虽然白了头，但精神却在盛年。这也是胡乱唠叨漫写本文原因所在。

在中国，自古以来只有农民没有假期——他们的假期，就是农闲，那是靠天吃饭的自然结果，而非官方命定的假期。所以，从来没有人给他们放假，他们都是自己给自己放假，依着农事依着时令节气。

至于像春节、清明、端午、中元节、中秋节以及节场，等等，对农民都不是假期，而只是节日。现代假期是工业时代城市对乡土传统的一种“侵蚀”，一种“殖民”，其背后倒也是一种权利平等，这种假期随着乡土社会的瓦解，工业的覆盖，生活方式的改变，也正更大地影响着乡村。不过，它们的影响，目前还是敌不过乡村自古以来遵循的节日传统。但是，即使是在农村，假期对节日的凯歌每年都在奏响。或许用不了多久，连春节，在农村，也就成了城市的假期节日混合体，而不再仅仅就是一年盘点一年新始的节日。

余生从此也和父母一样，只有节日，没有了假期。如果非要说有假期，那只是家人的假期，在家人的假期到来之时，我也会和父母一样翘首以盼，有着念想。

没有了假期，人生天天就是假期。这是自己选择的。挺好。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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