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在全国最早被政府认可为韩愈后裔聚集地
一
韩昶墓志
小韩庄,又名韩庄,属城伯镇西武章行政村的一个自然村,小韩庄单独划为一个自然村,是因村内人无一例外全都姓韩。我之所以把小韩庄一个自然村单独叙述,是因为小韩庄是全国最早被政府认可的韩愈后裔的聚集地。
目前,中国第一历史家档案馆内保存的朱批奏章中有关于小韩庄有乾隆四十八年三月十五日河南巡抚李世杰《奏为遵旨查明修武县武生韩伯虎系孟县五经博士韩法祖嫡派并审拟韩进宏京控争继案事》、乾隆四十九年三月二十八日暂管礼部尚书事务伍弥泰《题为河南孟县韩愈后裔韩九龄承袭五经博士旨事》和嘉庆八年七月十七日河南巡抚马慧裕《题请以病故前博士韩九龄后裔韩锡爵承袭世职事》等多篇关于小韩庄韩愈后裔的朱批奏折。另外,《明孝宗实录》、《明孝宗训录》、《清乾隆朝实录》、《清乾隆帝巡幸中州录》、《清史稿》、明清《河南通志》、明清《怀庆府志》和明清《孟县志》等史志,对孟州市西武章小韩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文字记载和描述。像小韩庄这样一个自然小村所受到的此等待遇,在中国历史上是不多见的,因此应大书特书一下。
小韩庄之所以有如此待遇,就是因为小韩庄是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前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位居“唐宋八家之首”的韩愈后裔聚集地。
韩愈在 “道统”“文统”“学统”上的创新和实践,使他在中华思想史、文化史和教育史上的地位不可撼动,后人纷纷举头仰望,称之为“功不在禹下”“泰山北斗”。
西武章小韩庄村内的韩文公祠创修年代无考,据小韩庄《韩文公家谱》记载:韩文公祠清乾隆之前已有,历代多次维修。现祠内还保存有:韩愈之子韩昶的墓志(明万历年间出土)、韩愈石刻肖碑、韩氏墓地碑、韩文公地界碑、五经博士韩法祖墓碑、世袭五经博士韩锡爵墓碑等重要历史文物。
小韩庄内还保存有一座五经博士院,也称翰林故院,座北向南。原院落前庭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三间。现仅存正房三间,和东西厢房地基。五经博士韩九龄、韩锡爵、韩学礼、韩孟兰都曾在此居住。
二
冯敏昌手绘韩文公像碑
那么,小韩庄是韩愈的老家所在地吗?这一点还不好妄下断语。从目前的史料可知:
明代小韩庄韩愈嫡系后裔韩国龙已担任奉祀生员。奉祀生员又名香火秀才,因是“贤圣”之后,不经科举考试朝廷赐予秀才功名,主要职责是管理先贤故里祖祠家庙,以及祭祀活动。
第一任奉祀生员是谁,史料中并没有记载,乾隆《孟县志》中记载的第一位奉祀生员是小韩庄韩愈二十八代孙后裔韩国龙。“明代自天启年,第二十八代嫡孙韩国龙为奉祀生员,并封赐祭田。”
修建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的沁阳韩文公祠内保存有一通《建修韩文公专祠序》碑,其上记载:“崇祯元年(1628年),书院迁址,复立奉祀专祠,以韩愈二十八代孙国龙应之。”说明,韩国龙担任奉祀生员应早在明代。
进入清代之后,小韩庄的韩愈后裔由奉祀生员晋升为世袭五经博士。
《孟县志》卷六《世袭》一节中,对韩愈后裔晋升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一事,有以下记载:
韩法祖:唐韩文公三十代裔孙,国朝乾隆三年题准: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
韩九龄:文公三十三代裔孙,乾隆四十八年题准承袭。
谨按韩文公裔孙世袭五经博士之设,乃我国朝尊崇正学扶树斯文之意。旷千古而独出,历奕世而弥昭者也。粤自宋元丰后历代以公从祀圣庙,至于我朝不改。然其庐墓之所在、后裔之所讬,则宋元之间未尝有过而问焉者也。迨明初,耿侍郎裕过孟,闻有韩庄及公墓所在,始表祠之。而此后之人始知公有子孙世守坟墓,奉祭祀。于是或建飨堂(如成化间邑令严鸣),或碑公墓(如嘉靖间邑令邢贤),或请立奉祀生并制祀田(如天启崇祯间郡守石维岳),而公之遗裔亦赖以不坠。至我朝,雍正间至乾隆元年,豫抚田公(田文镜)、富公(富勒浑)等,加意访问文公后裔诸得确据入奏。至乾隆三年,遂蒙圣恩准令文公三十代孙法祖世袭博士。诚为非常盛典,高出前代万万矣独是。题请之时,韩法祖绘有宗图,曾经详院达部。然其后图俱霉损,幸其宗派名次尚见于乾隆三十三年法祖控韩立正仇继呈内,确凿可据。缘系法祖与立正互控,而乃叙其祖与已祖同出玉珍者历历也。盖其图自文公下二十四代孙玉珍起,至三十代法祖辈止后。于四十二年缘韩法祖以择继承祧,上陈藩宪,饬取宗图,族人韩进贵又因前图续绘至三十二代进广辈止,卷存县房。随于四十八年,缘韩九龄应续袭博士,复因前图绘至三十三代九龄一辈,亦经报部。今按世袭乃朝廷大典,况以大贤后裔而,前此内外多故纷纭不已,直为从前达部宗图未经刻出所致,今后各图倘复更有遗失必致又增事端。故兹于志前合并三次所绘共成一图,而县令仇汝瑚兼细查博士九龄以下现在一辈人数,并列下方以重先贤嫡裔,将见世臣门第与乔木而俱高先哲云,乃并胜地,而俱永矣。
这是目前发现的最早记录小韩庄是韩愈后裔集聚地的史料。小韩庄作为韩愈后裔的集聚地已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之后有关小韩庄韩愈后裔的文史资料也就形成了一个连续有序的链条。
乾隆四十八年,河南巡抚李世杰关于世袭五经博士继承权诉讼的奏折,全文如下:
窃查孟县五经博士韩法祖病故无子,所遗世袭博士一缺,应于韩氏宗支内遴选合例之人承袭。经前抚富勒浑以韩法祖生前欲立为嗣之修武县武生韩伯虎,及经前县议请承袭之近支韩进宏,均因控争立继,图谋袭职,皆非人品端正。另选现在业儒之韩九龄,咨请承袭博士。其韩伯虎既系韩法祖生前择爱立继、听为韩法祖之嗣等因,咨准部复在案,嗣据韩进宏听从族兄韩进贵主使,赴九门提督衙门,呈控韩伯虎并非同宗。今继为韩法祖之子,将名刊入家谱,将来恐致紊乱宗支,请将韩伯虎之名于谱内销除等情。经提督衙门奏明,交于礼部办理。复据礼部查明,以韩伯虎业据该抚送部印图内,注明昭穆相当字样,似无疑义。是否韩进宏图谋袭职不遂,挟嫌呈控,请旨将韩进宏交前抚臣富勒浑,转饬该府县查明,确实具奏。
奉旨“知道了,钦此”。
随据将韩进宏解回豫省。
前抚臣富勒浑行司转饬该府县,确查韩伯虎是否确系文公嫡系,抑系同姓不宗,务得确据,以凭办理。
嗣臣接任复查,案严傕去后,兹据布政司李承邺转据许州知州邵一联等详称:韩法祖七世祖玉珍与韩伯虎八世祖玉环系同胞兄弟,玉环迁居修武,现有宗祠及文公故里碑碣,斑斑可考。韩法祖生前往来与祭,保邻均皆见知。且查乾隆二十一年间,韩法祖曾选举韩伯虎堂兄韩金为修邑奉祀生,后虽裁汰,其印文卷案俱在。则玉环一支为文公后裔已确切有据。
查承继与承袭不同,承袭以守墓奉祀为重,承继则以生养死葬为重。故继在近宗,属踈不间亲。即,继在远宗,亦属亲不妨爱。今韩法祖已故,伊妻赵氏患病经年,生养死葬均系韩伯虎一力经理。前议以韩伯虎准其承继法祖,正与乾隆四十年“应听孀妇择其属意之人,庶穷婺得以母子相安”之谕旨符合。应请俯照前议,仍以韩伯虎承继韩法祖为嗣。饬令韩氏于家谱内详悉开载,以免日后再启争端,并请嗣后总以玉珍之后咨部承袭。
其韩伯虎虽为韩法祖继子,但现因结讼有案,其子孙永远不准承袭,庶足重嗣典而杜觊觎!至韩进贵于部复之后,嘱令韩进宏赴京具控,虽因韩伯虎住居隔县,支派未明,与无端挟嫌有间,究属不合。应照"不应",重律杖八十。年逾七十照律收赎。韩进宏听其主使,应理减一等,杖七十,折责发落。栗生辉并无架名代控,孟县经承亦无舞弊捏填情事,应毋庸议。并取具遵依甘结,绘具宗图及摹搨各祠内碑记,详送前来,臣复核无异。除将全招送部查核外,理合将查明审拟缘由,恭摺奏请圣鉴,伏乞勅部核复后施行。
谨奏。
乾隆四十八年三月十五日。
关于孟州、修武韩氏之间的渊源和矛盾在这篇奏折中已说地够详细,够明白,够清晰了,不必作过多解释。
三
乾隆《孟县志》收录的《韩文公家谱》
乾隆《孟县志》中收录有《韩文公后裔嫡系派宗图》,也就是韩文公家谱。是由小韩庄的几位韩愈后裔在不同时间上报清廷的有关韩愈后裔宗派流传的档案资料。一家之谱能收录入县志之中,这在全国都是十分罕见的,现抄录如下:
此系乾隆三年达部宗图,及四十二年韩进贵续增禀宪之图,及四十八年韩九龄承袭博士报部之图,以及现查之图合成一幅,说详见人物志内世袭一门后。
一代
韩文公愈:吏部侍郎赠礼部尚书谥文公。生一子,昶。
二代
昶:检校户部郎中,兼襄州别驾。生五子,纬、绾、绲、绮、紞。
三代
纬:复州参军。长房后图同此。
绾:咸通四年进士,(孟县韩氏应为韩绾后代,此下缺载,至二十四代嫡孙玉珍)
绲:一名衮,咸通七年状元及第。
绮:进士。
紞:进士。
二十四代
玉珍:生二子,存义、存礼。
二十五代
存义:生一子,粘雀。
存礼:生一子,守正。
二十六代
粘雀:生一子,珠。
守正:生二子,应合、应元
二十七代
珠:生三子,国明、国龙、国麟。
应合:生一子,国旺。
应元:无嗣。
二十八代
国明:无嗣。
国龙:奉祀生员,生一子,上。
国麟:无嗣。
国旺:生三子,鸿琳、茂琳、毓琳。
二十九代
上:奉祀生员。生三子,缵祖、绍祖、法祖。
鸿琳:生三子,生阳、生春、生奇。
茂琳:生一子,生才。后鸿琳三子过继。
毓琳:生一子,大生。
三十代
缵祖:奉祀生员,无嗣,大生四子立德过继。
绍祖:无嗣。
法祖:五经博士。嗣子伯虎。
生阳:生一子,世延。
生春:生三子,世馨、世芳、世雄。
生奇:生三子,世英、文英、世荣。
生才:无嗣。
大生:生三子,立志、立吉、立正。
三十一代
立德:生二子,进宝、进玉。
伯虎:嗣子伯虎正准过继,其子孙永远不许承袭。此语系四十八年报部图所载。
世延:生四子,进仁、进义、进寿、进儒。
世馨:生一子,进瑞。
世芳:生一子,进贵。
世雄:无嗣。
世英:生一子,进广。
文英:生一子,进宏。
世荣:生三子,进力、进保、进朝。
立志:生一子,进禄 。
立吉:生三子,进魁、进敬、进奉。
立正:生一子,进学。
三十二代
进宝:生一子,正容。
进玉:生一子,正性。
进仁:生一子,正已。
进义:生一子,正兴。
进寿:生一子,正名。
进儒:生一子,正香。
进瑞:生一子,子香。
进贵:生一子,随香。
进广:生一子,九龄。
进宏:生一子,九皋。
进力:生四子,正还、正邦、正宁、正道。
进保:生一子,正君。
进朝:生一子,正民。
进禄:无嗣。
进魁:生一子,正全
进敬:生一子,正有。
进奉:生一子,正梅。
进学:生一子,正善。
三十三代:
正容:生二子,天龙、天爵。
正性:无嗣。
正已:生一子,官印。
正兴:生一子,天龙。
正名:和一子,天福。
正香:无嗣。
子香:生二子,天用、天才。
随香:生一子,天位。
九龄:续袭博士。生二子,锡爵、锡彤。
九皋:无嗣。
正还:生一子,天增。
正宁:生二子,天成、天长。
正道:生二子,天良、天祥。
正君:无嗣。
正民:生二子,天法、天相。
正全:生一子,永和。
正有:生二子,永平、永安。
正梅:
正善:
四
从以上史料,我个人有以下几点认识:
一、明成化年间,朝廷已认定孟县是韩愈故里,并维修了韩愈墓,并建祠进行祭祀。
二、明代自天启年间,已封小韩庄的韩愈第二十八代嫡孙韩国龙为奉祀生员,并封赐祭田,代表国家对儒家先贤韩文公朝廷春祭秋祀。由韩文公宗派图可知,第二任的奉祀生员是韩国龙的长子韩上。入清之后的首任奉祀生员是韩上的长子韩缵祖。
三、自雍正四年,韩上的三子韩法祖就开始向朝廷申请“世袭五经博士”爵位。朝廷派时任河南巡抚的田文镜对此事进行详查,河南巡抚田文镜对韩法祖的身份信息进行严查之后,确认了韩法祖的韩愈后裔身份,写出奏折上报朝廷。但此奏折并没有被雍正皇帝批准。
四、乾隆三年,韩法祖再次向朝廷上申请“世袭五经博士”爵位的奏折。乾隆皇帝派时任河南巡抚的富勒浑再次对此事进行核查。经过再次核查,富勒浑再次确认了韩法祖为韩愈的第三十代后裔身价,写出奏折,连同韩法祖提供的《韩文公宗派图》一并上报朝廷。最后朝廷承认了韩法祖的韩愈后裔身份,并赐予韩法祖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爵位,同时颁发一枚铜印,铜印为九叠篆书“韩文公后裔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关防”。
五、小韩庄韩愈后裔在五经博士继承权上的矛盾产生,应有一些我们今天无从得知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首任五经博士韩法祖在选择继子程序上违背了中国传统的继子规则:一是在亲兄弟膝下选,这叫一门两不绝;二是在近宗兄弟膝下选,这叫一门永不绝;三是在远宗兄弟膝下选,这叫一门永相续。韩法祖亲兄弟三人都无男丁,而近宗亲兄弟膝下男丁众多,他却跑到远宗的修武选继子,从而造成了以后的各种矛盾。
六、乾隆四十八年,由于“五经博士”爵位在继承权上发生了矛盾。乾隆派时任河南巡抚李世杰对这一诉讼案朝廷彻查。乾隆四十八年,河南巡抚李世杰把查阅的各方证据和处理结果写成折子上报乾隆皇帝御批。翰林院五经博士爵位赐予了小韩庄的韩愈三十三代后裔韩九龄。之后韩九龄的子孙韩锡爵、韩学礼、韩孟兰相继被封为五经博士。进入民国后,韩愈的第三十八代嫡孙韩绶荣和第三十九代嫡孙韩思道所承袭的官名改为奉祀官。但清廷赐予“韩文公后裔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关防”铜印仍由韩文公后裔世守。
韩愈出生在唐大历三年,即公元768年,距今已有1250多年。沧海桑田,地势地貌变化,是我们不可想象的,如果有人非要把韩愈的老家定在某乡某村某庄,有些不现实。然而,因孟州不能准确认定出韩愈的老家在何乡何村何庄,来否定孟州韩愈故乡的地位,那也十分荒谬。
综上所述,孟州市城伯镇西武章村小韩庄至晚在明成化年间就被国家确认为韩愈后裔聚集地。
作家简介
梁永照:孟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干部,中国唐代文学学会韩愈研究会理事,孟州市韩愈研究会顾问,孟州市历史文化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