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蒲 苇/布鞋千层底
布鞋千层底
蒲 苇(四川通江)
我是穿着布鞋长大的,也是穿着布鞋一天天强壮起来的。十几年未穿布鞋了,我特别怀想穿布鞋的年月。
我出生在乡村,穿了近二十年的布鞋。妈妈做的布鞋特别结实,纳的鞋底非常密集,做工相当细致,既好看又耐穿,人人见了都夸妈妈有一副好手艺。
妈妈纳的鞋子穿在脚上特巴实,软和得像长在脚上一样,没有丝毫沉重感。
穿布鞋,有很多益处。鞋帮可透气,鞋底能吸汗,脚常常保持干爽,不会生脚气,更不会得脚病。穿布鞋爬坡上坎,特别轻巧、灵活,行走自若,如步轻云
我考上大学以后,就很少穿布鞋了。同学们都穿皮鞋,穿布鞋多少显得有些土气。
入学那天,父亲送我上学,安顿好床铺后,便跑遍城里的大小店铺,才在一家不显眼的鞋店选中了一双样式和色泽都过得去的黄皮鞋。当即我就脱下了布鞋,换上了皮鞋,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已告别了“布鞋时代”。
回到寝室,我用一张旧报纸小心翼翼把布鞋包起来,从此以后束之高阁。
在大学念书那阵,我留意过校园里的一双双脚,从未见过哪个大学生穿着布鞋在校园内晃动。
最初穿皮鞋难受极了,我的双脚从未受到过约束,一直在布鞋优越的环境中放任自流,如今有了皮鞋僵硬空间的束缚,我的双脚打起了血泡。白天在外只能硬撑,一回到寝室,慌忙脱下皮鞋,叫苦不迭。大多数时候,血泡破裂,袜子沾在脚上,行动极不方便。晚上洗脚时,先要浸泡五、六分钟,待袜子与脚失去了“联系”,这时的脚才算得到了“解放”。而第二天一早又得套上袜子,忍受皮鞋的“亲昵”。
年轻的我实在没有勇气把布鞋拿出来穿,生怕同学们笑话我是“土包子”。虚荣心又一次左右了我的思想和行为。
十几年了,我穿着皮鞋到过许多名山大川,参观旅游过许多风景名胜,走过一个个岁月的坡坡坎坎,也走过一道道亮丽的人生里程。
但是,我还是十分怀想我纯真的穿着布鞋的年少时光。
我的脚印早已消失在故乡的田边地角,而母亲凝重的爱已深深的烙在了我的心田。
有一次我对妈妈说:“妈,我好想穿你做的布鞋。”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睁大双眼笑着对我说:“妈老了,眼花了,不中用了。等你娶了媳妇后,让她给你做吧!”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悄悄爬满了我的脸庞。我的母亲为养育我们几姊妹长大,而她自己在风中在雨中静静褪去了她昔日的芳华。
岁月真是无情。我深深的明白,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的珍贵。现在我只有在梦中在记忆中寻觅我无忧无虑的儿时踪影。
后来,我成家了。一天周末,我又想到了穿布鞋的美好时光,就叫爱妻给我做一双布鞋。她张大嘴巴,不解的问:“不是有皮鞋吗?干吗不穿?我才不会做呐!”
是啊!现在做布鞋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而穿布鞋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穿皮鞋已经成为一种时尚。
其实,布鞋做起来的确相当繁琐,一针一线纳起来既费时又费力。
但是,穿布鞋的舒服劲儿,也只有穿过布鞋的人才会心知肚明。更主要的是,布鞋里面珍藏着母亲博大的情怀和无私的爱。
恐怕我们的下一代要透彻理解“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真实含义实在是太难了!因为他们的母亲根本就不使用针和线,有的家庭恐怕连针和线的踪影都找不到了。
布鞋以后会不会消失呢?我不敢肯言。
从穿布鞋到穿皮鞋,算不算是人类的一次进步呢?谁能说得清楚。
我仍然十分怀想穿布鞋的年月……
蒲苇,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等。出版散文集《红蜻蜓》等个人专辑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