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曾令琪/西湖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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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湖 漫 步
文/曾令琪（四川成都）
提起“西湖”，我的眼前便幻化出一片月白风清、雨奇晴好、四季笙歌、画桥烟柳的凄迷景象。
全国各地以“西湖”为名的很多，如福州西湖，惠州西湖；以前北京的昆明湖，也叫西湖。不过，名气最大的，恐怕应数杭州西湖。
杭州西湖旧名“明圣湖”，周围三十里，三面环山，溪谷缕注，下有渊泉百道，潴而为湖。据说，汉代有金牛现于湖中，人们说这是“明圣”的瑞兆，所以称为“明圣湖”。因其位于钱塘江畔，故尔又称钱塘湖。唐代大诗人、杭州刺史白居易即有一首名诗，叫《钱塘湖春行》，描写了初春时候在湖边打马疾驰的真切感受。因此湖在古杭州城之西，故称西湖。
西湖的景观，有宋代“西湖十景”、元代“钱塘八景”、清代“西湖十八景”之称。如断桥残雪，雷峰夕照，花港观鱼，曲院风荷，阮墩环碧，苏堤春晓，三潭印月，……在众多的景观中，我比较欣赏孤山和岳飞庙。
孤山是西湖北部的一座小岛，碧波环绕，胜过西湖诸山。它靠其东北部长约两公里的白堤和西部的西泠桥与湖岸相连。东部的“平湖秋月”为西湖十景之一。不过，除了在具有江南园林风格的几个亭子里能够看到一片碧绿荡漾的湖水而外，似乎未见其佳。白居易游孤山，赋《湖上夜饮》诗云：
廓外迎人月，湖边醒酒风。
谁留使君饮，红烛在舟中。
也许我来得不是时候，真的要等到农历中秋节前后，凭栏眺望，三秋的桂子洋溢着阵阵馨香、十里的荷花亭亭玉立，天上的朗月与湖中的圆月交相辉映，那个时候，才真叫“平湖秋月”呢。
孤山的北部，有宋代隐士林逋墓。林逋隐居孤山，种梅为妻，养鹤为子，远避官场与市嚣。他或焚香读书于西窗之下，或荷锄芸豆于草庐之侧，或荡舟垂钓于烟波之上；有客来访，童子则放鹤招之。故其墓旁有“放鹤亭”。林隐士过贯闲云野鹤的生活，二十年不入城市，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写梅，简直成为千古绝唱。元代著名文学家萨都剌游孤山，赞曰：
先生胜隐得孤山，小艇沿湖日往还。
自爱烟霞居物外，岂知名姓落人间？
鹤无过迹苔痕老，梅自花开月影闲。
表墓有铭祠有奠，高风千载更兼顽。
孤山上还有鲁迅先生塑像，有诗僧苏曼殊墓遗址，有鉴湖女侠秋瑾墓，还有中国著名的七大藏书阁之一的“文澜阁”，有名闻遐尔的西泠印社，……这些景观，都或多或少同中国的某一段历史相连，从而成为具有丰富文化意蕴的人文景观，令人们低徊流连。
路过西泠桥，西行百余步，便是岳飞庙。
岳飞少负气节，沉毅寡言，有神力，年未冠，即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在抗金中战功赫赫。后因秦桧揣宋高宗意，力主议和，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于风波亭。宋孝宗时，诏复岳飞官职，谥“武穆”，改葬于栖霞岭下。宋宁宗嘉定四年，封“鄂王”。遂立庙、修墓，以纪念这位抗金英雄。
岳飞庙坐北朝南，有门楼、忠烈祠、岳飞墓、正气轩、南枝巢和启忠祠。正大殿两侧古木参天，据说系宋人所植；殿内塑岳飞金甲彩塑一尊，高近五米。岳飞神气昂扬，凛然如生。大殿悬赵朴初先生手书楹联一副：
观瞻气象耀民魂，喜今朝祠宇重开，老柏千寻抬望眼；
收拾河山酬壮志，看此日神州奋起，新程万里驾长车。
赵朴初先生不仅是书法大家，也是著名诗人、曲作家。此联气魄宏大，熔古入今，文辞与书法俱佳，读之，使人顿生三分豪气。
大殿西侧，是岳飞墓。墓高近两米，周围数十步，显得气势非凡。墓碑刻红色颜体楷书大字：“宋岳鄂王墓”。墓前石表上，有著名书法家沙孟海教授所书对联：“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并有旧联一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充分表达了人民群众那分明的爱憎。据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载，岳飞庙为明朝初年所建；正德八年，杭州都指挥使李隆用铜铸造奸臣秦桧、王氏、万俟卨三人像，均反捆双手，跪于岳飞墓前。后来，不知何时又如法补铸奸臣张俊像。游览西湖的人，往往将痰液吐在秦桧等“四凶”身上，甚至撒尿解恨，致臭不可闻。“文革”中，“四害”横行，“四凶”跪像竟不知何去。“文革”后乃重铸。这几年，随着文明程度的提高，到岳飞墓的游人，已很讲文明了。我在此游览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一个人朝“四凶”吐痰了。整洁的墓地，更显出一种肃穆。
徘徊于岳飞墓前，我不禁感慨不已。岳飞的悲剧其实已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而成为我们民族的悲剧了。在江山摇摇欲坠的时候，封建君主往往倚岳飞们如左右手；而一旦龙椅安稳，尚可苟安，君主们则如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像秦桧这样的奸臣便受到重用。西汉族灭淮阴侯韩信，刘宋残杀大将檀道济，都属此类。否则，没有宋高宗的示意，秦桧安敢杀害岳飞这样功盖天地的良将？南宋诗人叶绍翁诗云：“万古知心只老天，英雄堪恨复堪怜。如公少缓须臾死，此虏安能八十年？”他只看到岳飞悲剧的偶然，只看到岳飞的令人同情处，却不知道宋高宗“虑钦宗之返而攘己”的卑劣心理，没看到岳飞悲剧的必然性。——还是明代文征明看到了问题的实质，他的《满江红》词说得多好、看得多深啊：
……岂不念，疆圻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从岳飞庙出来，天上竟飘起了霏霏细雨。我独自漫步于长长的苏堤上，不禁浮想联翩。西子湖，唐代宰相李泌任杭州刺史时曾在此凿井，大诗人白居易、苏东坡任刺史、通判时也曾在此筑堤，你是隐士们逃避尘嚣的地方，你是英雄们安息长眠的去处。他们，都把自己的人生同美丽的西湖连在了一起。所以，在我眼里，西湖的山，已不仅仅是山；西湖的水，也不再仅仅是水。无论是水光潋滟，还是山色空濛；无论是十里花阴，还是满径松云；西湖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可以说都早已深深地打上了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历史印痕。它让我们从蹒跚学步的时候，就熟悉了一句代代相传的俗语，并让它情意绵绵地在我们的梦里千百次地重现：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作家简介
曾令琪，1988年毕业于南充师范学院中文系（现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辞赋家协会理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理事，中外散文诗学会四川分会副主席，大型文学期刊《西南作家》杂志主编，国家一级作家，贾平凹先生关门弟子。代表作：学术专著《周恩来诗歌赏析》《末代状元骆成骧评传》，散文集《破碎的星空》《热闹的孤独》，小说《关于石头的新闻播报》《最好的礼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