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上古天真论》错简二则金栋按：错简...

《素问·上古天真论》错简二则

金栋按：错简，校勘术语，亦名误窜、窜误。古书多将文字写于竹简，以绳依序编联，绳断简脱，乃有错简。严季澜、张如青《中医文献学》说：“错简原指秦汉以前竹木简次序错乱而形成的大面积文字颠倒。后世将其作为一个专用名词，把古籍中一切位置错乱而相距较远者，统称为错简。”《内经》错简时有所见，王冰《素问自序》说：“世本纰缪，篇目重叠，前后不伦，文义悬隔……或问答未已，别树篇题；或脱简不书，而云世阙。”兹有《素问·上古天真论》错简二则如下。

⑴《上古天真论》说：“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

“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十二字，显属“八八”文内错见于“七八”文中。据“四八”文下王冰注“丈夫天癸，八八而终”，则“天癸竭”显属“八八”文，此其一。前言女子“七七天癸竭”，则男子当对应“八八天癸竭”，此其二。七八既已“形体皆极”，而八八唯“齿发去”，似重轻倒置，扦格难通，此其三。故《素问绍识》说：“推上下文，此四句似宜移于‘八八’下，恐是错处。然前注无感言及者，不能无疑。”

但亦有不同者。《素问考注》说：“《绍识》说似是而非是，详具下文……前文‘七八’谓肝肾二藏衰而天癸竭尽精少也。此则谓‘八八’五藏皆衰而天癸尽也。前云天癸竭尽精少，后云天癸尽无子，宜细玩。盖‘竭’者虽训‘尽’，谓未全尽，但不足也。尽者，全尽而不有之谓也。精少、无子其意可寻矣。”

《上古天真论》这一段是否错简虽有争议，但目前高校教参程士德《内经》已采纳错简说，经文已回归原处，王洪图《王洪图内经讲稿》亦持错简说。

要之，此段次序当为：“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八八，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则齿发去。”

⑵《上古天真论》说：“今五脏皆衰，筋骨懈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

此段之意，黄帝问：人为什么年老而无子？人为什么年老而又有子？

先说人为什么年老而又有子？

岐伯回答：“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语义明了。但这句话却与后文“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矛盾。何也？请看旧注：

“天寿过度”是多大年龄？显然是指“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即“男子超过八八，女子超过七七”之后的年龄，王冰注“言似非天癸之数也”，却又说“虽老而生子，子寿也不能过天癸之数”。

马莳《素问注证发微》说：“夫曰年老有子，则其八八以后，亦能有子也。然此等之人虽或有子，大略天地间之为男者不过八八之数，为女者不过七七之数，而天地所禀之精气皆竭矣。”

吴崑《素问吴注》说：“然此等天寿过度之人，虽能有子，若以常理论之，男尽八八，女尽七七，天癸皆竭，不能子也。”

张志聪《素问集注》说：“天寿过度，先天所禀之精气盛也。气脉常通，后天之地道尚通也。是以肾气有余而有子，此虽有子，然天地之精气，尽竭于七八之数者也。”

高士宗《素问直解》说：“年老有子，此其天寿过度，七七、八八，不能限也。其人必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故老而有子也。此虽有子，非其常数；若以常数论之，男子天癸不过尽于八八，女子天癸不过尽于七七，而上天之气，下地之精皆竭矣。”

是否上述旧注皆前后矛盾？

“天寿过度”，由上看出是指“男八八、女七七”之后年龄，如王冰、马莳、高士宗所注，虽年寿已高，但因“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故能有子。

《王洪图内经讲稿》说：“这个‘年已老’，就是女子超过七七四十九岁，男子超过八八六十四岁，还有生育能力。”故若以后文“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解释前者“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显然不妥。而“肾气有余”显然又与“天地之精气皆竭”相左，当有错简。

再说人为什么年老而无子？

年老无子乃因“天癸尽矣”，而“天癸尽”是由于“五脏皆衰，筋骨懈堕”“天地之精气皆竭矣”之故，故“天癸尽”可出现“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

“天癸尽”的年龄是“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此后是“无子”的，而之前是“有子”的，故经文说“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因此这句话“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若接在“今五脏皆衰，筋骨懈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不不正，而无子耳”之后，理通文顺。

要之，此段次序当为：“今五脏皆衰，筋骨懈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