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霞：穿越时空话年俗 / 开普饭

投稿邮箱

297235310@qq.com

冬日周末，阳光灿烂，山村寂静无声，虫儿在土里蛰伏蜕变，干枯的草根在吸收泥泞的肥沃，蓄势等待春天的召唤。浓露轻霜凝结在油菜苗上泛起水雾蒙蒙。沿途村村寨寨的老妪小媳妇儿，忙着铺好一张张圆圆的晒筐，就着好日头，烫豆粑，打鱼面，做苕果儿。腊月近年关了，妇女们早早地忙着办年，迎接打工回家过年的男人。儿童羞涩腼典，清澈的眼睛里怱闪着对生人的胆怯，手里拿着手机低头在跟父母视频对话。看到妇孺老幼忙年这一幕幕，不由想起儿时盼过年的顺口溜：

孩儿你莫流涎，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扬尘，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年毕毕，二十八杀鸡鸭，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咕咕啦啦＂闹一宿。

儿时，一到腊月里，土桥街上就有展销会。我约上小伙伴一起去看热闹，兜里揣着从母亲那里撒赖来的几分钱，从合作社河滩上头走到街尾，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大街，眼花缭乱，提着年货的人们，喜悦挂在眉梢。展销区有许多让我眼馋的文具、发夹等小物件，问问价钱，手里攥的湿漉漉的几分纸币买不了，落寞地望物而兴叹，只好走到＂叮叮磕＂的箩筐前，敲点麦芽板糖，和小伙伴们你一口，我一口拉着长长的丝儿，甜蜜地吧唧嘴巴嚼着去找跳房子、皮筋儿的地方。

腊八节到了，我从这时就开始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盼望着过年。终于盼到腊月二十三，从祭灶神开始，每天餐桌上都有点来客了才有的荤菜，平时要顾及客人是否吃好，只有过年才有难得的畅快。

每年的腊月二十四，姑姑就会割二斤肉来送节。母亲就把肉和海带放一起熬汤，配上其他蔬菜算是过小年。母亲疼爱姑娘，总是用个大碗，把瘦肉鸡蛋埋在碗底，端到姑姑的手里，才开始招呼我们吃饭。父母亲笑盈盈地看着我们兄妹把肉骨头啃得干干净净，汤喝得钵儿底朝天，我们才发现父母亲没下筷子。

二十五打豆腐，从磨豆开始，我就上前帮忙往石磨里喂豆。那时我还没磨架高，也抢着去帮着推磨添乱，磨架那咿呀咿呀的高亢嘹亮的声音，象唱着原生态的贺年歌儿。终于等到烧开水点石膏卤了，意味着马上就有豆腐花喝了，我早早准备好饭碗，端来姥姥的白糖罐，母亲先帮我们先盛上一碗，然后就都倒进代布袋里压豆腐。黄浆水里飘着点点雪白的豆花，一股浓浓的诱人的豆香味，洒一小勺白糖，我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大口，有点涩涩的，味道不是那么好。母亲怕我倒掉浪费，急忙说黄浆水可以清火，暖身子，冲着那点白糖的甜蜜，我还是喝下去了。几小时后豆腐压好了，母亲也会切一小块，让我们趁热拌糖尝个新鲜。

记得那年，腊月二十六了，隔壁桃姐家准备杀掉养了一年的大黑猪，头天桃姐就沿家逐户上门，招呼帮忙销点猪肉，母亲订好六斤肉加三斤猪油。其实母亲早就看上她家膘肥的黑猪肉，私下叮嘱我早早地起床，等到猪肉开边了，瞄着割到那前夹肉时，就上前割，母亲说那地方的猪肉肥瘦相间，比其他地方的肉油水多，有胀衬钵儿，味道也更鲜美。我挎上大提篮去守候着，按照母亲的要求，提回肉和猪油。

中午的时候，母亲把那细腻凝白的板油切成方块，开始下锅炸。我就一直候在灶台边，一块块出油后的油渣，象朵朵金花在清亮的油中飘摇，浓郁的脂香弥散开来，诱惑着我。不等盛出那出油后的猪油渣，我早已经垂涎三尺了，母亲把油渣盛到碗里沥油，我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香脆油酥，顾不得烫舌头烫得发痛，还没等到饭熟，我和哥姐就把油渣吃完了。

二十七八了，近邻买了红纸，央写得一手好字的父亲帮他们写春联，我在旁边帮忙置砚磨墨，哥哥帮忙裁红纸，父亲拿出黄历，挥毫落纸，笔底生花。有时即兴创作，一气呵成，邻居们拿着红彤彤的春联千恩万谢，喜笑颜开地回家。余下的红纸头，我和姐姐们忙着剪窗花，剪福、春字，把家里装饰得吉庆祥和，喜气盈盈。

二十八杀鸡宰鸭，母亲天没亮就从鸡窝里捉出大公鸡，绑好关在后院里，待水开后泡。这会儿我就躲在房间里面不敢出来，假装看书学习，直到鸡鸭弄好了才出门。下午姐姐就跟母亲在厨房一起炸豆条、面粉果儿，炒苕果、花生、蚕豆等摆盘待客的小零食，我欢喜得乐呵呵的围着灶台转。

大年三十了，母亲开始准备做年夜饭了，我在灶前伴着，听候母亲差遣。母亲边忙着边嘱咐我多摆两双筷子，吃年饭时要多说些吉利的话儿。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摆满桌子，三钵圆子，喻为三元及第，遇事逢圆，十钵菜，象征着十全十美，团团圆圆，大鲤鱼期望儿女跃上龙门，更进一步。每一道菜都揣着母亲向往美好的生活，祈愿家人平安幸福的祝愿。年夜饭在红火响亮的鞭炮声中开始了，在杯盏交错中祝愿新的一年事事如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年年有余，年胜一年。

早早地吃完年夜饭，父亲拿出准备好的崭新的压岁钱，我穿上母亲为我做好红花袄套，新裤子，新棉鞋，兴奋地在镜子前转着欣赏着，心里美滋滋地。邀上隔壁小伙伴一起在雪里舞着，旋转着，聚拢厚厚的积雪堆起雪人。完全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屋檐上挂尺余长的冰凌，忘记了我的棉鞋是千层布底。

改革开放以来，许多农村人进城务工，从腊月中旬开始，返乡的农民工如潮水般回归农村与家人团聚。跳出农门的精英们也趁春节放假，衣锦还乡陪伴父母过年。车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乡村紧跟着热闹起来，乡村公路随着车辆的增加，在走亲访友拜年的高峰期，也如城市一般，出现了交通堵塞。年后为了城市的发展建设或养家糊口的那份责任，人们又背上行囊，带走那份乡愁与牵挂，又逐渐涌向城市。春运这一词应运而生，成为春节最热闹火爆的地方。

现如今，城乡差距越来越小，农村人荷包鼓起来了。城市的消费习惯影响了农村的消费观念和格局，春节市场繁荣兴旺，生意兴隆。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物质丰富，现在的孩子们是锦衣玉食，穿的是暖和式样新颖衣服，吃的完全颠覆了过去的模样。为了孩子们茁壮成长，全家人想尽心思，变着花样做给孩子吃。坚果，水果，花式糖果饼干等零食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们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对过年没有什么期待了。倒是留守儿童，盼望着父母归家团圆，盼望着在父母温暖怀抱里任性撒娇。父母对孩子也是有求必应，百般宠爱，尽量弥补缺失的父爱母爱。那份留守情牵动着彼此的心，引起社会的关注与共鸣。

如今的儿童玩具、花炮礼花样新颖独特，让人眼馋。孩子两三岁就开始玩电玩游戏了，那天随姐姐带侄孙去超市游戏区，刚满三岁的侄孙玩得可欢了，让我大开眼界，惊叹不已。姐夫买的十元钱游戏币很快花完了，喊小宝回家，小宝贝奶声奶气地回答爷爷说你有支付宝吔。我顿时懵了，太萌了吧？这也懂了。

过年循规蹈矩格式化的旧俗也慢慢地被新观念改变。年俗也在不断更新，商品房祭灶神这一习俗可能慢慢略去了，对联、福字买上现贴，室内装饰摆件品味高雅、大方得体。年夜饭及招待亲友聚餐都可以在酒店订，妇女解除了禁锢厨房的旧规，打扮得漂漂亮亮，美美地享受生活了。举国同庆贺新春，红红火火中国年，年夜守岁在精彩纷呈的春晚中渡过，节目也是一年比一年精典，有创意。儿童电视节目注重益智性，趣味性，观赏性，让人目不暇接，余味无穷。

遥想当年，香脆的猪油渣，现如今人们都讲究养生，弃之垃圾。石磨豆浆打豆腐、炸豆条，换成了公司的机械化及生产制作，这手艺在民间可能慢慢失传了。鸡鸭牛羊肉，猪肉等有专业屠宰，集中运营，过去写对联，剪窗花，取而代之的是更有装饰性，画面感更强的成品。

世界变化太快，我的思维已跟不上新时代的律动节拍。春运、微信摇红包、电玩、空巢老人、佛系等时代词语表达出社会发展的特点，还没来得及细细领悟，新的词汇又让我应接不暇，锦鲤、硬核、盘它、好嗨哟等等网络用语在孩子们口中说出来，让你懵圈。

窗前的风信子开花了，氤氲的香气与鞭炮的火药味交织相融，于是大江南北弥漫流淌着浓浓的中国年味。红红的窗花门神与春联相遇在春风中，于是＂年＂这个无形的神兽，在火红的＂除夕＂中遁形。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了，霓虹闪烁控制在手机里，智能家居已入户平常百姓家。人们的出行方便快捷，一部手机可以知天下，日行万里路，飞越万水千山，回家团团圆圆过大年，已不再是神话。

作者：何晓霞县妇幼保健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