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萍||聚会感怀

聚会感怀

陈丽萍

我为什么眼泪纷飞

三十年同学聚会过去这么多天了，热闹喧嚣的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回想这次聚会，我自己没意料到的是，我竟然失态了。

聚会的第二天中午，同学们请到上学时候的老师领导共进午餐。他们由几位学生代表陪同，是在另一间小客厅。

同学们纷纷前去敬酒。高峰期已过了吧，我也随着同学像涌动的流水进入了里间。里面开设了三桌酒席，老师同学站的站，坐的坐，酒过三巡都不止了吧，大家都是自然随意的姿势。桌上有恩师们的大名，不怕敬酒时候叫不出恩师出洋相，对我这个记忆不好的人来说，组委会的这个考虑实在太周到了。

一一呼唤老师的尊名，举杯，说简单的祝福话。老师们好多变化不大，岁月在他们身上没刻下多少痕迹。三十年后与三十年前两个时期的他们的脸庞与身影在我的脑中交叉放映，是的，就是你们，还是记忆中的你们，你们还是当年的模样。有的老师依然乌发如云，脸色红润，好几位老师脸色清白，甚至泛着光泽，作为学生的我都自愧不如。看来老师们过得不错，我为老师感到高兴。

同学们与老师们把酒言谈，回忆着当年的往事，拉着手，搂着肩膀，露出愉快的笑容，做出卖萌的表情合影留念。有的师生情深，谈不完的过去，放不下的手，让我们逐一敬酒的计划落空了，只好笑笑，等一等吧，等他们聊完了再过来一趟吧。

应该说我是个差生，当年毕业时候成绩排名靠后。当初没有什么言行举止引起老师注意，给他们留下什么印象。自然老师记不住我，没有难忘的回忆的，但是，我对母校对老师也有跟同学一样的情感，所以即便形式一下，我也要表示对他们真诚的情意。这么想着一路敬酒过来，剩下没几位老师了。

“徐老师，您好，敬敬您！”同行的同学在说。我一看面前老师的座位名，心中咯噔一下，啊，这不就是当初教二班现代汉语的老师吗？这是我当年崇拜的美女老师啊。那时候曾多么盼望聆听她的教诲。似乎想也没想，我的话不由自主的从嘴边滚出：“老师好，我是一班的，您没教过我，可是您是我的偶像，美丽优雅，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据说还当过苏州台的播音员……”边说边不由自主的端详着老师，老师满头的乌丝变白了，脸色也有一点黄，令我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是，突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滴落下来。旁边的同学大方得体的对老师说着话，我却用手遮着脸和眼睛，掩盖我的窘态……

老师说，当年她教我们这一届时候，42岁。啊，那时候老师已经40多岁了，可是那时候老师还是多么年轻啊，记得那白净的肤色泛着红晕，水灵灵的眼睛……什么叫出水芙蓉，目睹老师那时候我就有那个联想。当年知道老师只教二班，我很失落。教我们的马老师，据说是少数民族，小巧的嘴巴吐出清晰的字母发音，我很是钦佩，少数民族的汉语竟然那么好，但我对她们是两种不同的感情。也许真的有眼缘，记忆中，徐老师我好像也就见过一两次吧，而且都是远远的望见，有点惊鸿一瞥的意思，但她在我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记。

如今突然近在身旁，在毫无预兆之下，见到了她。老师还是老师，我还是我，只是我们之间隔了30年。人生有几个30年？30年太久了，其中可以发生多少事情啊。也许是所谓红颜易老吧，年轻时候特别水灵的往往不容易经受岁月的风刀霜剑。也许面对老师的改变我难以接受，伤心了，就流下了不听话的眼泪。30年，在时间的历史长河中，又不过是回眸一瞬，30年前的情景啊恍如就在昨天。老师其实也没变，那轮廓，那神韵，依稀仿佛有当年的影子。有时候，我们的记忆，即便尘封已久，一经打开，还是亮丽如新。

老师发现了我的失常，见我掩面不语，用手围在我肩膀上，轻轻搂了搂我。霎时，一股暖意从我心中升起，那是一种老师的又像母亲般的关爱。没想到，30年后，我与心目中的美女老师还有这样的意想不到的相聚。

后来，我问我自己，那时候我的眼泪怎么会像打开的闸门，一下子控制不住。有人说，有时候身体比脑袋更聪明，它会告诉你没有想到的东西。那么我为什么泪眼纷飞？

是我泪点低？我不否认，不必讳言，女的大抵如此，因为女子是水做的骨肉。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突然之间的失态我也还是第一次。是见到老师的激动？那是肯定的。还有看到老师容颜改变的不舍？也是有的。还有其他原因吗？我把那情景重又回味一遍，想要揭开刹那冲动的更多因素。是的，正是在老师、我，现在、过去的交叉重叠中，我的情绪失控的。在这中间，除了老师，我看到了那个时候和现在的我。我是多么任性不懂事啊。从勤奋功利的高中进入宽松的大学，人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四年里，一直生活在迷茫之中，浪费着时间和生命。那时候学校有那么多博学多才的好老师，图书馆有浩如烟海的藏书，都白白错过。最终，造成了现在的我。我没有选择眉毛上挥洒汗水，现在只有选择眉毛下的泪水了。

那天给老师敬酒的酒宴上，一刹那，我失态了，那是百感交集。有喜悦有激动，纵然有伤悲有悔恨，就当从此前程往事一笔勾销吧。

路一直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