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凉恩到骨（小说）

一凉恩到骨（小说）

                          颂明

秋雨细密得像箩筛里漏下的面粉，匀匀地、不紧不慢地下着。梧桐叶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树枝，慢悠悠地飘落了下来，在快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才表现出了义无反顾的样子，一头扎在了地上，不动了。

宋老头穿着燕尾服，打着一把老式的红色油纸伞，在秋雨中蹒跚地走着。他的腋下夹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说手稿。

“嗨，宋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 顾彬先生迎面走来，和他打着招呼。

“不是。今天我没工夫和你闲谝了。我要去拜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宋老头低着头继续赶路

“谁？什么重要人物？”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宋老头这才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中透出了骄傲与崇拜。

“什么？我没听错吧。听说马尔克斯的性格比较古怪哦。”顾彬很注意自己的措辞，他其实是想说“马尔克斯对中国作家可不大感冒哦。” 　

“不会。他一定很想见我。”宋老头说这话时挺了挺脯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顾彬感到很奇怪。

“因为，他是西方的文学巨匠，我是东方的文学巨匠。”宋老头说着把肚子也挺了起来，“他是魔幻大师，我是大师魔幻。”

“既然你已经是巨匠、是大师了，为什么还要急于去拜见他呢？”

“唉——”宋老头叹了口气，“因为居然有人小觑我，诋毁我，有人还公然说我充其量是个二三流作家！”宋老头忿愤起来。

“你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吗？”顾彬很耐心地问。

“想过。可能是因为我的诗歌写得不大好吧。我觉得作家应当尝试多种文体的写作。我在诗歌上的不足都可以在小说上得到补偿。这难道有错吗？”宋老头反问了一句。

“是的。你或许没错。有做功课吗？”

“当然。我做足了功课。其实先前我并没有读完《百年孤独》。我总不能不读完他的书就去见他吧。因此我专门花了两个礼拜读完了这本书。读完感觉18章之后写得勉强，甚至有点草率。感觉作家写到这里，气不足，有点强弩之末。”

“你的意思是他还不如你的小说完美。为什么还这么急于拜见他呢？”

“因为他的名气大。全世界都会爆出《东西方的两个文学巨头会面》的新闻，看谁还敢小瞧我！”

“假如你真的见到了他，你准备说些什么呢？”顾彬似乎很感兴趣。

“我想了好几夜。终于想到了一句极富诗意的话：哥伦比亚的咖啡中飘着绿茶的香味。”

“呵呵呵，”顾彬笑了起来，“你想得很好。可惜你此生都无法见到他了。”

“为什么？难道他也不待见我吗？”宋老头觉得顾彬的话很荒唐。

“因为马尔克斯7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宋老头愣了一下，很快又自我解嘲地说，“没关系。其实作家只要互相阅读对方的作品就等于见面了。”

“遗憾的是没听说马尔克斯读过你的作品。”

尾声

宋老太用凉毛巾在宋老头的周身擦着，一边擦一边祷告：“老天爷保佑俺家老头子早点退烧吧。”

2021年10月4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