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保志丨生命的张力

生命是奔放的。无论置以悲观的色调,抑或参照亮丽的蓝天,生命始终如江河之水,奔流不息。

一粒种子沉寂于地层深处的颅骨中,它可能是古代先王在争夺粮食时不小心遗落于地而后又被洪水冲入墓地的那颗种子。然而,这颗沉默于中古的种子竟穿越颅骨那坚强的盾牌茁壮生长了。

它跨越了历史,跨越了淘洗、窒息和锈蚀,跨越了几千年的沉默不语,跨越了人类及其物种的遗忘,终于生长了。

它只是一粒平凡的种子而已。世界每天都在创造着平凡的奇迹,谁会关注有一株萱草正在生长而另外一棵杨树正在死亡呢!可这是生命的形式,一种为生,一种为死。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其实是一幅四季风景图。或枯或荣,是一个动感而历时的画面,表现了生命顽强不屈的一面。是变了模样也要抬起头来看一眼这样的世界,即便是狰狞的面目,可那怀着对阳光的善意是何等灿烂。

我们不能忽视一株丑陋的荆棘条,哪怕是潜伏在一块险峻而干瘠的岩石上,那迎风欲坠的枝头不还是一片一片地吐出叶子迎接了每一缕阳光嘛!它也有长出果实的渴望啊!

生殖的力量使生命的存在方式有诸多可能。一粒单细胞,一棵螺旋藻,一条鱼,它们都曾经在生命的链条上扮演过主角,斗争的终极形式是以自己必须生长为前提的,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科学家说,世界上的物种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而生命说,那不过是他们生长过程中可以舍弃的一种形式,而不是必须。

生命始终在奔流不息,我们不必大惊小怪。生命以个体的形式出现,个体却不是生命的全部。在生命的里程碑上,放弃一两类个体,这于生命又何伤大雅呢。秦始皇死了,还臭了十几天才被安葬,华盛顿死了,至今躺在那片黑土之上。人类经历了无法统计的战争,死伤何止一兵一卒一君一王,那是无数个身躯扑扑倒地回响夜空的壮烈场面,是无法回避的历史激昂。肝脑涂地,血流成河,白骨遍野,鬼哭狼嚎,后人不寒而栗,可生命终究没有停止。

时光在流逝,历史在前进,生命在生长。据可靠统计,在封建王朝的中国,人口达到一亿的年代仅康熙一朝,到民国竟高达四亿五千万,现在又增至十三亿之多。那些征阀、杀戮不还是没有阻止人口成天文数字增长吗!

我几乎要拜倒在生命的裙下,多么顽强而富有韧性啊,这一切不都源于一种奔放的信念嘛。那只啄食荆藤果实的鸟飞至另一座山上,埋下了另一颗种子,生命就在另一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南美亚马逊河流域的橡树靠流水带走种子,于是橡木成林,遍及南北两岸;一只苍蝇拼命地繁殖,不择手段,不择场所,才有扑不灭的恶名。

生命有多丰富,生殖的形式就有多丰富,而生命与个体之间的必然联系就是生殖。无论栽花插柳,种瓜播李,生殖始终是生命前进必须借助的一种策略和手段,是生命攻无不取,战无不胜的利剑。老鼠没有绝迹,苍蝇没有绝迹,感冒也没有绝迹,它们和人类战斗到今天所倚重的就是生殖,永远是生殖,无以阻挡。愚公移山,与其说是一种信念,不如说是对生殖的信仰,他相信生殖能让他子孙繁衍,后继有人,所以才挑起那一担又一担黄土,步履艰难地走上攻坚之路。

庄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朝菌”和“蟪蛄”这两种生命极短的尤物,也是依重生殖才能繁衍至今的。你更不能忽视沙漠中任何一种不起眼的小草和不知名的昆虫,它们经年累月在狂风和烈日的淘洗下生活得依然顽强,你能轻视那些微薄之力吗,你能轻视那些弱小的生命吗,你不能。

我突然想起山泉深处因看不见阳光而无需长眼的鱼,以及地壳深层石油浆中那数以万计的虫类,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信念呀,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它们依然能够繁衍生息,它们所依靠的不正是生殖吗。

我理解和原谅了先民们对于生殖无所畏惧、不依不饶的崇拜,新疆玛纳斯过于夸张的生殖岩画,它为什么不是《西厢记》中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呢。在印度的某一个部落至今还供奉着一尊生殖崇拜的男性神像,那些成年女子必须以处子之身主动应对神像的崇幸,否则便视为生殖的弱者。那一帮值得尊敬而伟大的母亲啊,我愿意为你们每人都塑造一尊金光闪闪的塑像。

雨后的草坪,一棵嫩黄的草叶从泥土里向上生长,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地关注过它。我在想,我要是踏上一脚明天它会生长得更好,我不尴尬嘛?

作 者 简 介

杨保志,笔名“风生水起”,河南省潢川县。高考入军校就读,戎马26年,转战大江南北,足迹遍布祖国大好河山,曾在新疆、甘肃、广东、广西、海南等省操枪投弹,从事新闻、组织、宣传、人事工作多年,2013年底,转业至广东省工作。发表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检察日报》《纪检监察报》《法制日报》《解放军报》《中国民航报》等中央报纸副刊,以及各地方报纸及各军兵种报纸副刊,《新华文摘》《西部文学》《朔方》等部分杂志、电台、文学期刊亦有采用,获得“中国新闻奖”副刊奖银奖、铜奖各一次,总体不超过500篇。我写稿,曾经为了发表;我现在,纯粹是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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