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画,中国绘画史上谜一样的高峰

宋画之美,艺术大家黄宾虹、美国艺术学家高居翰、法国汉学家谢和耐都推崇备至,赞叹宋画是中国绘画史上的一个极致。曾有人认为,宋徽宗于精工细笔中叩问生命的价值,更将宋画推向中国绘画史上谜一样的高峰。

黄宾虹 山水四屏

靖康之变后,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建立南宋。赵构南渡杭州,安定下来不久,便在离皇宫不远的望江门,建起了南宋画院,也有人说建在中瓦子、富景园、万松岭等地,莫衷一是。

南宋画院,究竟兴建于何时?画院地址何在?隶属于哪一个部门?更有美国艺术史学者彭慧萍,在《虚拟的殿堂——南宋画院之省舍职制与后世想象》一书中,认为南宋画院是任凭后世雕筑的虚拟想象,南渡后并没有单一独立的实体画院,也就是说,宋高宗没有重建画院。

郭熙《早春图》

800多年前,这座令后人遐思无限的南宋画院,究竟是虚拟想象,还是真实存在?确乎是一个谜。

然而,这个谜并没影响宋画的发展。南宋院体画家姓名可考凡120多人,他们“成群抱团”地创造着宋画的辉煌。“群主”李唐被公认为南宋院体画的奠基者,在南宋一百余年中,所有的山水画,全是李唐派系。

李唐也曾有过谜一样的传奇遭遇。他本是北宋宣和画院的待诏,从被金人掳掠的队伍中逃脱后,行至太行山区一个僻静处,遇一伙强盗。李唐惊魂未定时,强盗头目萧照突然伏地跪拜。原来萧在打劫的行囊中发现一幅画,正是李唐的《万壑松风图》。强盗萧照是正宗“文艺青年”,而且是李唐的铁杆粉丝。见到真神,萧照怎能不涕泪交加?就这样萧照拜师李唐,随之南下临安。后来萧照画艺突进,顺利加入了李唐“朋友圈”。这两位都是宋画大家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李唐《万壑松风图》

李唐的山水画在两宋的山水画史上具有特殊的意义。当时南宋崇尚秾丽的花鸟画,李唐便作诗以讥之:“云里烟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后来,李唐受江南山水的熏陶,意境笔法都有所改变,开创了南宋山水画新画风。

还有一位画家范宽,留下唯一的真迹《溪山行旅图》,是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重宝。《溪山行旅图》被明代的大书法家董其昌誉为“宋画第一”,现代徐悲鸿也说,“吾所最倾倒者,则为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大气磅礴,沉雄高古。”

范宽《溪山行旅图》

这幅绝世瑰宝是否真乃范宽所作?谜影重重。此幅巨帧,一山头几占全幅面积三分之二,重山迭峰,雄深苍莽。山头茂林丛密,两峰相交处一白色飞瀑如银线飞流而下。近处怪石箕踞,杂树丛生,树林中有楼观微露。山阴道中,行来一队旅客,四头骡马载着货物正匆匆赶路。章法突兀,使人咋舌!

范宽《溪山行旅图》局部

千百年来,《溪山行旅图》在宋、元、明、清皇宫与民间藏家之间辗转流传,上面盖有22枚藏家印鉴,其中光乾隆皇帝印鉴就有6枚。由于在整幅《溪山行旅图》上,并没有落下作者的落款和钤印,其作者却一直是个谜。人们只能依据史料记载,以及董其昌在画上的题跋“北宋范中立谿山行旅图”,来推测这幅画的作者是范宽。

那到底这幅画的作者到底是不是范宽呢?直到1958年,时任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李霖灿,在隐藏在运输人右侧树丛中,终于发现了范宽的签名。千年的谜团从此揭开。

红圈中为隐隐呈现的“范宽”二字

虽然这幅“宋画第一”的神作的谜团揭开了,但我在深深敬仰的同时,心中还有更大的一个“谜”。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命题上,宋式美学,作为一股美学基因,根植于我们的文化传统。但遗憾的是,保存至今的上千幅宋画,多散布在欧美日本等国,宋画的研究也是话语权旁落海外,“墙内开花墙外香”,国人尚在“迷宫”中。

朱炳仁《宋画迷宫》效果图

“中国文化的复兴,亦如宋画研究,何时才能走出迷宫?”四年前,在“中国匠作”北京太庙展上,我以历史上数量最多的铜画群,占地40平方米,计五十八幅铜画组合成了“迷宫”装置艺术。单看每一幅画作,就像“宋画”一般,千姿百态。组合起来,却是一组“迷宫”形态,抽象而具当代感。后来,该组作品还出国参加威尼斯艺术双年展,“迷途”更远了。

朱炳仁《宋画迷宫》展出图

为什么要把作品组成一个“迷宫”?也源于这个疑问。我们现代人是否继承了“宋式美学”并超越了?或者说,我们传统巅峰的美学精神是否在历史的进程中迷失了?

宋画的“迷宫”,出路在哪里?在中国当代艺术在“迷宫”中又怎么从中寻找出路?我作过一副茶联——“由此未及彼,只缘水未开”,我们尚在迷宫中寻觅。倘若是“水未开”,那就大家去添把柴火吧。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