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来勤丨打麦场,老柳树
村外的打麦场边有棵老柳树,树身之粗需我们两三个小孩合抱,树高有一丈许,树身上隔三岔五的长着一些疙疙瘩瘩的瘢瘤,正好助我们爬上树叉间,那是我儿时的乐园。
老柳树属枝条勃发向上的河柳,五大股树杈伸向四周天空,树杈间有一空间可容四五个小孩或坐或卧。被风吹雨淋日头晒的树杈间也有枯枝败叶和腐朽的迹象,还有几个土蜂窝,嗡嗡的葫芦蜂在我们身边飞来飞去,虽然也令我们恐惧过,奇怪的是从未听说谁被它们螫过。
老柳树给了儿时的我不少快乐。春天柳枝发芽,鹅黄嫩绿映入我天真无邪的双眼,我时而折下几枝柳条,从底部向稍一捋,嗬,白白细细的柳枝脱颖而出,绿绿茸茸的柳球在柳条上颤荡,我拿着它当马鞭,骑着竹马在春风中徜徉,笑意写在脸上;我时而用小刀环柳条切下一段树皮作柳笛,咿咿呀呀,呜哇呜哇,吹的春风暖融融,吹得春阳笑嘻嘻,吹得鸟儿随我唱,小伙伴也着了迷......有时,我爬上树,看麦苗青青菜花黄,看父老乡亲劳作忙,看炊烟袅袅夕阳靓,老柳树或轻抚我的头,或轻吻我的脸,令我产生无边的遐想......
夏天,黄鹂鸟歌唱,社员们龙口夺食收割忙。为了防止“阶级敌人的破坏”,我和小伙伴们组成“红小兵哨站”,手里紧握红缨枪,头上扎起柳条帽,威风凛凛地站在老柳树下站岗放哨,宣传“麦场重地、严禁烟火”的规定,还侥幸地排除了个别安全隐患,受到生产队“革委会”的表扬。
秋天来了,我在老柳树上欣赏一轮新月亮,起初是远处的骊山上一只多情的眼睛闪着柔光,村庄和庄稼在月光下悠悠颤荡,时而抛媚眼的月亮飞来一个温馨的吻,老柳树敏感地伸手,推开了一泄千里的流霜。微风起兮,瓜果飘香,蟋蟀弹琴歌唱,庄稼咯叭叭拔节生长,再看天上一轮圆圆的月亮,像丰收的银锣,更像硕大的勋章!
雪花飞舞的冬天,我常想,老柳树它冷吗?它没穿衣裳。但它很坚强,在风中尽情的舞蹈,雪压头顶当帽戴,雪化水浸当冲凉。在我幼年的心目中,老柳树像一位慈祥的老者,我们做了很多对它无理的事,它总是不声不响。有位的小伙伴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它的身上,它竟让那名子和它一起生长!
在打麦场另一边有一棵白椿树,端端溜溜的树干泛着白光,高高的树冠绿意汪汪,有大人们的三拃粗、两三丈高,人们都夸是个好材料。有一年夏天刮黄风,场里的麦积垛被吹得七零八落,白椿树则被连根拔起,后虽被村民们重新扶起栽端,但从此一蹶不振,日渐枯萎。
我曾问爸爸,白椿树怎么会被吹倒、老柳树却没事?爸爸说,白椿树是移栽过来的,根基浅;再加上太高就招风,最容易被刮倒。老柳树是土生土长的,根基深。爸爸还说,树挪死、人挪活,人要想把事干大干好,就得走出小地方,走进大世界,但还不能太张扬,不然白椿树就是例子;要像老柳树那样,学会低调处世,多做实事少说话,风都拿你没办法。
几十年过去了,故乡的老柳树常常浮现在我眼前,爸爸朴实无华的话时时回响在我耳畔。
作 者 简 介
白来勤,笔名蓝芹、谷雨,1965年2月生,男,汉族,陕西西安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主要作品有诗集《圣阳与阳光》(诗神月刊社出版社1998年)、长篇小说《紫金城里哟嗬嘿》(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雨霖铃》(华艺出版社2005年)、散文集《生命礼赞》(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墙缝芦苇》(三秦出版社2013年),社科专著《校园反邪教普及读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1年)、《编辑工作手册》(华艺出版社2004年)、《发行人常备手册》(华艺出版社2005年)、《灞桥民俗》(灞桥区政协2007年)、《关中民俗》(西安市政协,三秦出版社,2009年)。曾荣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创作笔会短篇小说一等奖”“中国乡土文学奖”“中国当代散文奖”“中国散文精英奖”“中国散文华表奖”“西安社会科学奖”等诸多奖项。现系中国乡土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西安市文史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