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母亲,藏在压岁钱里的浪漫
今年春节未能回家,初二一早打电话回去。母亲那边喜滋滋地汇报过年情况,然后告诉我,“妈给你压上岁了,啥时妈去了北京,或者你回来了,再把压岁钱给你哈”。
我这边哎哎地答应,心里泛起了无数温柔的涟漪。
相比南方只要未婚就能领到压岁钱,在北方,过年能领到压岁钱的,都是工作之前的孩子。工作后,就意味着独立长大了,没有压岁钱可收了。而我们家跟别家不同,虽然孩子们都已经人到中年,每年却都能收到母亲过年亲手包的压岁钱。
记忆中,每年母亲发的压岁钱,除了统一的大票子之外,还有零零散散的零钱。比如十五岁,她会放上一个一百的,另外放上十五块零钱。她的理论很奇怪,“压岁钱压岁钱,不知道你多少岁,怎么能压得住呢”。所以,格外的零钱是必须有的。
那是过年时母亲自创的祝福,也是一生朴素务实的她,不多的浪漫。
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姐妹三人会逐一磕头,跟父母分别拜年,之后母亲会喜气洋洋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压岁钱,一个个发给我们。然后看我们接过红包,急不可耐地数里面的钱数,一脸慈祥。
后来我外出念大学,异地工作,嫁人,生女,母亲给的压岁钱,却一年都没有落下。
等我们三个陆续结婚,她发压岁钱的范围,又扩大到我们嫁的那个人。规矩是一样的,年岁越大,发的钱便越多。虽然多出的,不过是几块钱而已,但她却固执地坚持,几十年如一日。
现在,儿孙们已经有十人之多,母亲对过年发的压岁钱就更加重视。过年前,她会亲自到银行兑换很多面额不一的新票子,再到超市仔细挑选喜欢的红包样式,满心欢喜地等到年三十的晚上,跟父亲两人一起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算儿孙们实际的年纪,然后再根据年龄大小往红包里塞红红绿绿的票子。最后,由父亲戴上老花镜,一笔一划在红包皮上写上儿孙们的名字,以防弄混。
由于我们三姐妹分居在全国各地,约定至少三年一次,必须团圆。但其他两年,人都凑不齐,只能各过各的年。对于年迈的父母,给儿孙们发压岁钱,是过年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们不会因为不在一起过年就省略了。她会在电话那端告诉不在身边过年的那个孩子,“妈给你留着红包压着岁呢啊。”
人过四十以后,我对人生有了很多全新的认识。过年每当我想单独给母亲红包,都被她坚决拦下。她说,“当妈的哪里用孩子给压岁。有妈在一天,就会给你压一天的岁。”接过母亲的压岁钱,我都忍不住红了眼睛,现如今白发苍苍的母亲给的哪里是压岁钱,分明是她沉甸甸的爱和希望。
春节,能领到压岁钱的孩子都是幸福的。何况,我已经在奔向苍老的路上一去不回头。那些红包我从来都没有拆开过,收到后被我小心翼翼地珍存在柜子里。
那里有我最初的春天和温暖,是我向上的勇气和底气,看着它,我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昂扬的斗志,在尘世里劈风斩浪,勇往直前。
它们会不断提醒我,这世界上,曾有个女人,如此爱我;不断提醒我,我有母亲,要珍重自己;不断提醒我,我也该付出自己的爱和温暖,与她相应相和,才不枉她今世生我一次,又如此深爱我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