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深：谈谈《贩马记》

梅兰芳《奇双会》

《贩马记》，一名《奇双会》，是京剧和昆剧盛演的剧目，舞台上常演的是第四本中第四、五、六出，即《哭监》、《写状、《三拉》(亦名《三拉团圆》，一名《闯辕三拉》)。这是徽调吹腔戏，在道光四年(1824)就已有了徽班抄本107页，每页九行，每行三十字，惜无抄写人姓名。全剧共四本，每本八出，共三十ニ出。例如第一本第一出为《开场》，第二出为《春宴》，叙李奇别家出外贩马，杨氏治酒为李奇饯行。第三出为《离家》，赵宠被继母逐出，拟往投其姑父。象这样李奇和赵宠较早地出场，就发生了以后悲欢离合的情节。各出出目详见《剧学月刊》四卷十二期，这里不赘。

《戏曲》月刊(1942)说这剧本是弋腔，是错误的。姚克曾在《天下月刊》一卷五号译过这剧本盛演的三出，名为《桂枝夫人》( Madame Cassia.)。但他硬把这剧本与元杂剧比较，以为只有四折，与元杂剧合；开端【仙吕点绛唇】，与元杂剧合；属于南北合套，非全剧北曲；多人唱，非一人主唱到底……这些探讨，当然只能是徒劳。

俞振飞、言慧珠《奇双会》

由于这三出《贩马记》的盛传，版本就都各有不同。诸如1934年陈亚伯校订的和1939年卢继影校订的京剧班本子以及怡社剧艺组1940年主编的仙霓社昆曲本子，只看首曲【点绛唇】首句就各唱各的；陈卢二本都是“金光万丈”，昆剧本是“只为他一点情缘”，看来都是后来的改本。要算《戏曲》月刊所用是陈德霖、王楞仙、李六等清末内府的本子作“湛湛青天”为是。当然解放后三十年来已将鹗神或太白金星传音取消了。

亡友杜颖陶认为这三出《贩马记》演出“益转旺盛……几大名旦不时演出，近年以来连票界都纷纷学习了”。他说得很好。我自已在解放前就演过四次：其中的《写状》，首次与朱铭庆合演，第二次与徐蕴慧合演，第三次顾传玠与张元和结婚，我与朱传茗合演，第四次在安微金寨与范慧英合演。我是在看过叶盛兰和华慧麟演出此戏才引起爱好，学习此戏的。

程继仙、袁克文《奇双会》

我虽演过《写状》四次，实际上还不能体会到小儿女新婚的感情，有时不免火气。后来我看了俞振飞同志的表演，才感到他能体贴这种情感。我在上海昆曲研习社《社讯》今年第四期(总第四十一期)写了一则《笛边忆语》云:“俞振飞同志演《贩马记・写状》时，桂枝因父亲关在监中，不免想起就哭。俞振飞去赵宠，有几句台词是：'夫人不哭，下官就不恼;夫人要哭末，下官就恼了。’我也演过四次《贩马记・写状》，表演时我总是气冲冲地一面说，一面往椅子上狠狠一坐。观众给我的评语是过火。俞振飞同志却不是这样，他念到'夫人要哭末’，下面添了一个'喏’字，下得很轻，他拱着手，笑容满面，再说'下官就恼——了。’显示他是在说笑话，体现了他对桂枝是非常怜爱的。这句'恼了’的表情，实是恰到好处，使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俞振飞同志不仅《写状》演得好，演《三拉》，赵宠看到他的妻子桂枝被“不带家着”的按院拉进后堂，焦急万状，由于他演得真切，使观众在笑声中感到赵宠对于妻子的热爱，这里的表演也是合情合理的。

左起：衡和华、梅兰芳、王少亭、姜妙香《奇双会》

我想，这三出《贩马记》之所以能够越演越盛，恐怕与剧情曲折有关，亦庄亦谐，处处能吸引观众看下去。更重要的，还在于巡按伸张了正义，终于使得受贿的胡老爷投井，杨氏等坏人由衙役去调来，当然也要定罪。清官断案，李奇沉冤得雪，大快人心，好人一家团聚，这些都是观众喜欢的，也许这是三出《贩马记》盛行的原因吧!

《京剧曲谱贩马记》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4年10月出版

京剧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