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叔说 | 把苦难当成一种馈赠
把苦难当成一种馈赠
1
当得知我的母亲得了一种罕见的病:格林巴利综合征。娟姐说:怎么会?老天一直在考验你呀!
格林巴利综合征,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又称“急性特发性多神经炎”。严重者影响全身神经系统,疼痛、麻痹,急性全身瘫痪。发病率约10万分之一。什么概念呢?一个市区级三甲医院,十年内都不一定接收一个这样的病例。一个小医院的神经内科大夫,可能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病。
娟姐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五年前,我岳父就得过这个病。
是的。五年,我居然有两个最亲近的人得了这个病。
所以。当母亲确诊为这个病时。我是哑然失笑的,怎么可能?
我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两位亲人得“格林巴利综合征”的人。比中一亿大奖的概率还低。
2
这个病非常吓人。来势汹汹。
运动神经受损者,毫无征兆,突然就觉得双腿无力,三五天内就四肢全瘫,如果不能及时确诊,会继续影响到呼吸肌,也就是肺不会工作了,会致命。五年前岳父是这种征兆。
还有一种,运动、感觉、颅内、自主神经多神经受损。手脚发麻开始,逐渐软瘫、面瘫、浑身刺痛、骨痛、神经疼痛。很不幸,母亲是这种症状,在我还没得知病情的初期,经过了这个极为痛苦的阶段。
在确诊不了的初期,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都能吓到半死。
病人是痛苦。
家属是害怕。
但所幸,这个病可治愈。
跟父母长辈一辈子没病没灾相比,五年内两个亲人患上需日夜照料的重病,我应该算是不幸的。
如果大多数父母一生都会生一场重病的话,抛却病人初期承受的惊吓和疼痛相比,我觉得这是个还不错的病。跟绝症、跟脑出血、跟脑梗等后遗症较大的病症相比。
因为,它可治愈。治愈后,后遗症小,或无。
最难的,是生病期间的照料。
3
此病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四肢全瘫的。
四肢全瘫,就是病人变成了一瘫肉,除了头部以外,没有一个地方会用力。不能动,不能坐,不能翻身,不能自己拉尿。除了会呼吸和会说话,跟植物人一样。
植物人不会难受(或者难受说不出来),但病人不同。虽然四肢瘫痪,但是感觉神经敏感,一个姿势久了会难受,这就意味着24小时得有人盯着。随时翻身、喝水、解手、调整手的、脚的、腿的摆放位置和姿势。
难点是沉。因为病人一丝力气都不会用,所以全靠照料的人搬动。不是一般的沉。
照料的人手充足的话,可能好点儿了,有人能替换。若人手不足,累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有时间就眯上眼睛补觉。
不管是多亲近的人,病人都不愿麻烦人。所以能忍的情况下,她们忍着。实在不能忍,才会喊你。所以,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保持一副精力充沛、愉快的神色。这样,病人心理会稍舒适一些。
当年岳父生病,我全程陪了三个多月。
母亲又是这病,如今才过去不到2个月。后面还有很久。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很累、很辛苦,说是一种考验和苦难也不为过。
4
我开玩笑说,不是谁都有机会伺候一个“瘫娘”的。
24小时的看护,按三个月来算,90天=2160个小时。
平常,我们有多长时间时刻跟父母在一起?即便跟父母在一起住的,满打满算一天能待2个小时吗?如果够的话,2160个小时/2=1080天。相当于3年。
网上流传这样一个计算公式:
假如一年中,只有过年7天才能回家陪父母,一天在一起顶多相处11小时,若父母现在60岁,假设活到80岁,我们实际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只有1540个小时,也就是64天。
当然,这个算法可能有点悲观。但很多人,也许实际情况跟这个悲观的数据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母亲这一病,却成了难得陪母亲的日子。也许,从来没有跟母亲这样亲近过。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种苦难反倒成了一种馈赠,和报答。
馈赠远不止如此。还能明白什么是亲人、什么是朋友。还能明白若干的关系当中什么是值得珍惜的。还能明白在若干的取舍之间孰轻孰重。
当你有难,会对许多事情豁然开朗。
5
我的母亲是一位命运坎坷的人,却异常坚强乐观。
神经疼痛,是一种从内到外、周身的蚀骨的疼。我想象不出来,没有经历过的人也想象不到。母亲忍了过来。没有掉过一滴泪。
母亲一直说自己是铁打一样的人。年轻时被从草垛上滚下来的大腿一样粗的木棍砸到头,被一头牛踢到鼻梁、翻车压到车下……母亲都扛了过来,没有生病住院过。
母亲总说感觉像长大病一样。这个病可不是一般的大病,它比一般的大病还严重。
这样严重的病,也没有打垮母亲的乐观。
病情刚刚控制住,不再蚀骨疼痛的时候,需要我们兄妹三人一起抬着上厕所。我抱上半身,妹妹抱腿,姐姐托屁股并负责善后收拾。
我开玩笑说:我是抱公子,妹妹是腿公主,姐姐是屁公主。母亲听到,躺着床上,口齿不清得举手接口道:“我是瘫子”
苦中还能作乐,才不会被苦难打败。
如果一个人注定一辈子要生一场重病,母亲大半生坎坷不易,希望这场病后,再无病痛,愿天佑母亲长寿、顺遂、安康。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