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建波丨岳母也是娘

“你都成我妈的儿了,她老是护着你。”我有些小得意,这是我与妻发生一次小争吵后她很沮丧地对我说的。

夫妻之间的对与错很难说清,关键在于老人从中如何去说和。我的父亲对我说,她到咱家照顾咱爷俩,还要看孩子做饭,忙时地里活还要搭把手,也不容易,你就知足吧。岳母说妻,他爷俩干活多辛苦,你再吵闹,你知道他伯心里啥滋味,你都大人了,怎么还不懂事,一家人有啥过不去,有啥不能好好说。就这样,双方老人把我们心里的疙瘩化解了,无形中彼此感觉是自己做的不妥,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淡化了那点小小的过节。

我与岳母是同村,中间隔一道梁,我在梁南,她在梁北,相距不过二里地。刚分田到户,地多种麦子,我家十几亩麦,因地多是朝阳,比岳母家的要早熟几天。夏日麦收,那是龙口夺食,抓的很紧。岳母知道我要收麦,天麻麻亮就到我家,和我们一起去到地里,很熟练的割起麦子。割一阵让她歇会,她说,现在天还不热,一会热了再歇。说着话手没有停下来。快到做饭的时间,想着天慢慢热了,她年纪也大,回去做饭相应轻松些,让她回家做饭。她对妻说,你割的慢,还是你去做饭。她的倔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她说出来要想更改很难。再说,妻在娘家是小女,少干农话,割麦子确实不怎么样,就让妻回家做饭。

我的麦子收完,岳母家的也就开镰了。父亲在家晒麦子,我与妻一同去岳母家。在岳母家我是很随便的,看到有活就干,有饭就吃,我不习惯让来让去。妻姊妹五人都不在跟前,只有忙收忙种的时候回来,这些天最忙碌也是最热闹的日子。整个麦收季节,岳母没有闲着,男人从地里回来还可以坐在一起说说话,岳母与家里的女人要忙着做饭。吃过饭,洗碗涮锅还是她们的事。

婚后八年,我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在冬季,再一个多月就要过年。冬闲在家,日子就那么悠然的过着,到了开春,地里的活出来,我承包有村里的果园,地里的活比别人的更多。母亲早逝,我与父要干地里的,妻一个人看两个孩子确实困难,相应来说春上孩子还小交为好照应。到了夏季,孩子在屋里有些呆不住了,时常闹着要去外面。农村住的地方不是上就是下,就是有小儿车推着,上下都是困难的。再者,我父子从地里回来还要吃饭,妻忙的是晕头转向。岳母家里也有自家的活,有空就来到家里做饭、洗衣服、帮着带孩子。

到了秋收,孩子十个月大了,带起来更难。两个孩子动性较大,有两次妻忙着做饭,孩子从车子里掉到地上,还有一次从床上掉下来,把妻吓坏了。岳母来看到妻的泪眼,又心疼女儿又心疼孙子,说,这些天我不走了,你把苹果收完再说。虽然找了些人帮忙,前前后后十多天苹果才算摘完。地距家不是太远,孩子睡着了,岳母就会到地里摘苹果。六十多岁的岳母虽然身体还好,必定不是年轻的时候,晚上在家,看着她疲惫的样子,让她早点休息,她总要把家里收拾顺当,看孩子睡踏实了才肯去休息。

岳母就老两口在家,儿女都已成婚,没什么负担,本该是享福的年龄,她却始终不闲着。就是不在我家,她在自己家里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六十多的老俩口还种有七八亩地,摘了二亩果树。

因有果园我买了机动三轮,打药、卖苹果,就是日常也方便不少,省时省力。岳母的果树与我的一样,打药会同时进行。

不过,让我难为情的是,打完药岳母总要给钱。还不仅这,就是平日去镇上买些菜给她分点,给她二老买衣裳,她都要给钱。你不拿着她就会发脾气,要么下次不让你干了。呵呵,叫人怎么说呢。她说,他们在指外都是挣钱的,你给我干点啥就不说了,还能花你的钱,不能叫你太亏。这都叫我亏了,人家把女儿给咱你说亏不亏,与岳母也讲不出个理来。

有了两个孩子,去一次镇上都要花好几百。上世纪九十年代,钱没有现在的虚,还顶钱用。一次与岳母同去,看见买的日常所用花的不少,她有些不高兴。回来说我,你这几年挣几个钱,花钱不仔细,把以前的日子忘了。

岳母娘家是平原的,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的人。平原人口多,土地少,吃不饱,加上战乱,所以,平原不少姑娘嫁到山里,就图吃个饱饭,过平静的日子,岳母就是其中之一。解放后,少了战乱,生活并没有一帆风顺,日子过的还是不景气,到改革开放之后,才有了好转。

岳母的前三四十年可以说是在动荡与不安中度过的,经厉了跑日本,防刀客,土改,大跃进,粮食关,文化大革命,到粉碎”四人帮”,除了精神上的磨难,主要是生活上的。饥饿中的饥不择食成为他们那代人的伤痕,能吃的吃过,不能吃的也吃过,如果说现在的生活是天堂,那时就是地狱,伤在他们身上留下太深的烙印。对穿衣他们之前也许没有过任何奢望,只要衣能遮体,就得到满足。

我从岳母身上看到那代人的艰辛,看到她们对前半生的无乃,也看到生活里他们意识中对传统观念的保持。至今生活在农村的岳母岳父没有用煤火做饭,更谈不上电器了,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灶台,柴火做饭,草圈蒸馍。

并非儿孙不孝。前几年村里的人就少了,劝说岳父岳母也到镇上住,地不种了,岳母说,现在身体还好,我想去就去到你谁那住几天,我们在家也随便。又过两年,岳父身体大不如前,再次说起,岳母答应了,只是春夏秋还在家里,稍带把地种了,到冬天再去镇上,这算是她最大的让步。把地里的活一家人安排妥当,开着车回去接她二老,又不来了,原因是楼房住着冷,上下不方便。这我们都想到了,安排的就是有暖气的一楼。说到底就是不去,她说没有窑洞住着舒服,其实我们知道她就是怕花钱。

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老家,村里现有的人和他们一样,年纪都是一大把。

别看已是八十高龄的岳母整天还是不闲着,种有地,不管收成如何,总是跑在家与地的路上。地里找不下活干,天渐渐有些冷,她还是在地里,拾野枣树落下的酸枣,拾一天能卖多少钱不重要,她只想有个事做,她闲不住。

岳母不是缺钱,我们给她钱从来不要,她每年还要存上几千块钱。她在家的生话实在是不令人满意,说白了,有那种将就着过的样子,给她们买的吃的,不少长时间不吃都白白扔了。一次,岳母让妻去她的柜子里找什么,打开有好多崭新的棉袄,有的穿过,有的还是买回的样子。

别说下一代,就是我们这一代,还能有多少岳母身上的影子。勤俭持家,任劳任怨,把儿女的心深藏在自己的心底,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她想说的,儿女理解与否她都没有怨气。她不善于表达,不把自己的负担强加于儿女,不去打扰我们的生话。

从小失去母爱的我,我对岳母不仅是对一个长辈的尊敬,其中有着一个儿子对母亲的那种爱。她在生活中给我太多的呵护,这是一个母亲给子女的爱,更是体现着一个老人的胸怀,我失去的那份温暖从她身上找了回来,十分感慨,岳母也是娘。

作 者 简 介

曲建波,笔名金石,男,1966年生,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人。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报、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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