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建华:乾县豆腐脑的前世今生

乾县豆腐脑的前世今生

傅建华

乾县城新的一天,是从一碗豆腐脑开始的。
  清晨,当黉学门中学三棵古柏上的鸟鸣叫醒乾县城的薄明,豆腐脑摊主的吆喝声和淡淡的豆香,便弥漫在乾县城的大街小巷。

  '豆腐脑,热乎乎的豆腐脑!'

  乾县人早上吃豆腐脑,多以上班族为主。他们围着豆腐脑摊子,或坐或站,一手拈着蒸馍,一手捧着小瓷碗。如脂如膏的豆腐脑上,鲜红的油泼辣子汪成一洼一洼赤潭。小勺子在瓷碗里搅动着,舀起一块块镶着红玛瑙的润玉。人,便在这玉的浸润里精神焕发,倾刻间红霞染腮,神采飞扬。
  乾县豆腐脑忠实的拥趸和资深的食客,多是在晚上吃豆腐脑。
  当华灯初上,乾县城的街灯流光溢彩的时候,喜欢吃豆腐脑的乾县人,便悠着方步,哼着小曲,向自己心仪的豆腐脑摊子踱去。
  这时候,一天的繁忙被淡淡的夜色消弥了,吃豆腐脑,便成了一天中最愜意的事情。他们不急不躁,悠闲地坐在豆腐脑缸子旁的小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瞅着摊主从缸里舀豆腐脑。
  那豆腐脑缸子是瓦缸子,很多已有了年份。外面缠裹的生布浸染了岁月的底色,吮吸了日月的光华,泛着油迹斑驳的釉色。它是一尊历史的化石,蹲在街衢的一角,用一肚子的酸甜苦辣,诉说着生活的味道。

  摊主手里拿着小铜铲,上下翻飞,三五下就舀了多半碗豆腐脑。那豆腐脑韫玉一般雪白剔透,冰肌玉骨。清澈通透得如一潭秋水,波光潋滟,空灵澄明,盈盈的光泽如伊人翦水的眸子。看着这一缸羊脂玉般的豆腐脑,便会想起荀子的“玉在山而草木润,润生珠而崖不枯。”人的心灵也仿佛被玉化了,温润了许多。

  最精彩的是调豆腐脑,银色的小勺子像起舞的蝴蝶,如展翅的春燕,在盐、醋、蒜汁、辣子之间,一飞一掠,轻盈翩翩。银色的勺子像在月光下淘洗影子,指尖上的芭蕾是生活最极致的绽放。
  这时候,食客们吃得很慢,勺在唇边,嗞噜一吮,先是在舌尖上搅动,品咂,然后慢慢吞咽。咽下豆腐脑,腹中的一股香气冲喉而出。食客便微闭双目,那种如醉如仙的感觉,立刻沁到骨髓,弥漫全身。

  朦胧的灯光下,食客吃完一碗、两碗豆腐脑,仍余兴未尽,不忍离去。便围着豆腐脑摊子,谈论些豆腐脑的轶事。

  乾县豆腐脑历史悠久,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以当代居多。在人民公社时期,有个师姓人,家在陈家巷,深得豆腐脑真传。他挑着豆腐脑担子,一头是豆腐脑缸,一头是调料盒。所过之处,香气氤氲,经久不绝。当时的豆腐脑一碗五分钱,吃的人早早就等着,当他的担子悠悠地闪出一头,人群便一下子躁动起来,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上世纪八十年代,出了两个站立成丰碑的人物,一个是新泰巷的刘甲子,另一个是钟楼巷的雷天保。他们的豆腐脑已经成为传说,成为乾县豆腐脑的名片。
  当时卖豆腐脑是在南大街的农贸市场,时间在每天下午,约有七八家摊主。刘甲子和雷天保摊前排成长龙,他们拿起勺子一刻不停,一直到卖完为止。其他卖家只能等他们卖完了,生意才会开张。
  味觉的记忆搅动肝肠的记忆,胃脉里流淌的人间烟火,是岁月里永恒的风景。上了年纪的乾县人,胃里至今仍蠕动着刘甲子的豆腐脑,他们的口头禅是:再也没有吃过刘甲子那样的豆腐脑了。

  乾县豆腐脑独树一帜,闻名遐迩,得益于乾县的一方水土,也得益于豆腐脑的悠长的源渊。

  有一种说法,清朝雍正年间,武将年羹尧性情残暴,却是一个美食家,山珍海味吃腻了,变着花样取乐自己的味蕾。掌管饮食的头目,便为他在全国各地遍访名厨。他打听到乾州有一个擅长做豆腐脑的人,便命人带来做豆腐脑,年羹尧不吃则已,一吃香得五脏翻作六腑,口舌生津,涏水打湿了衣袍。他便让这个农民留下,专做豆腐脑。
  那么,乾县豆腐脑源于何时?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
  在武则天为高宗李治修建乾陵时,当时的乾县城有个姓陈的能工巧匠,他只有二十出头,泥瓦工手艺却鲜有人及。
  他为乾陵粉刷墓室,早出晚归,十份辛苦。一天晚上回家,年轻貌美的妻子为他端了一盆洗脸水,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让他换了衣服,洗完脸吃饭。他干了一天活,饥渴难耐,端起豆浆就喝,不料,头上一块粉刷墙壁的石膏坠入碗中。
  妻子见异物入碗,便关切地要把自己的一碗让给丈夫喝。陈姓小伙也心疼妻子,端着豆浆喝个不停。喝到碗底,那一块石膏和豆浆便结之成团。这一团十分筋道光滑,触之不散,搅之不烂。小伙大着胆子一尝,入口即化,酥而柔香。
  小伙子便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妻子。妻子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有稍大一点的石膏,放入烧开的豆浆,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二天,小伙子干活的时候,便把一块石膏偷偷地藏进衣兜里带回了家。

  不巧的是,他藏石膏的事,被人发觉并告了密。他刚回家,便有一伙官兵破门而入,把他抓走了。
  朝庭以偷盗皇陵之物论罪,要对他开刀问斩,并在乾陵行刑。
  他的妻子呼天抢地,又无可奈何。忽然想起那一块石膏,便连夜做了一锅豆浆,把石膏置入浆中。结果,豆浆就变成了豆腐脑,且美味异常。
  天不亮,妻子挑着豆腐脑赶往刑场。行刑时,武则天亲自监斩,当刽子手手挥大刀的时候,妻子哭喊着:“刀下留人!'捧着一碗豆腐脑递给了武则天,并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武则天尝了一口豆腐脑,香得粉腮绽花,凤颜大悦,下令放了小伙子,并命他夫妻二人为御厨,专为朝庭做豆腐脑。

  乾县豆腐脑,吃的是历史,品的是生活。那沉在缸子里的,洁白如脂,沉积着时光浅静,岁月清和;浮在碗里的,则是生活的味道,酸、甜、咸、辣,五味杂陈,历久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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