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文萃】柳二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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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会宁，笔名巍巍子午。现供职于正宁县某中学，平素好阅读、喜文字，蕴乡土情怀，长于乡土散文及小小说写作。
柳二的江湖
柳二（兄弟中排行为二）的先祖也不知道他们在夹沟村生活了多少年，就好象他们只知道夹沟村，却不知道夹沟村还有风。
柳二的父亲一出生就听到夹沟村的风，柳二的小脚奶奶把柳二的父亲生在了麦子黄稍时的山坳里。柳二的父亲沾满了夹沟村的黄土。
柳二睁开第一眼时看到的就是落在娘坑头上的一枚桃花。柳二对夹沟村的最初印象是粉色的，也是沁香的。
柳二家族是夹沟村的正儿八经的“土著”。
在这土著史上，柳二也算得上是有点儿空前绝后的人物。
第一、柳二“能”，总觉着大家都不如他。自诩夹沟村第一能人。
第二、柳二“犟”，他脖子上的筋常常暴起，是青色的。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是蚯蚓转世。
第三、柳二“硬”，是命硬。他一出生娘就没了。柳二的老婆总不怀胎，但六十多岁的柳二儿女双全，血管里流的却不是他的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知谁说的。总之，江湖中的柳二自有江湖。
柳二的第一个江湖
柳二的家最早在村东头的沟边。面北的几孔窑洞只在早晚有点阳光，一沟之隔的是冯堡村。相对于他家东边的七爷家的大敞院、阔窑洞、高井台，他家充其量也是个土鳖窝。对面冯家的院子更小，人低头走路，都被墙碰，引得柳二常常哈哈大笑。七爷家的门角柳二常去，大门墩被他的光屁股溜得明亮。当然从东边他多半听到的是呵斥，从北边他看到多是失落，还有对阳光的艳羡。隔了崖背的西边是三叔家较大的院子。三叔儿多爱养狗，人仗狗势，柳二心怵，但弟兄排行柳二却最长，他偶尔还有唱戏父亲带回的糖果吃。吃糖时的柳二最神气。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能”
起来的。
柳二的堂侄娶媳妇，他被聘为总管（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当总管）。柳二这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一展才华，成为名副其实的“柳能”了。到了正事这天，日已上三杆了，职客与亲朋站了一院子，可就是不见大总管。堂弟急了，二叔急了，亲朋急了，院子里的职客也开始调侃了。“柳四，快准备三五碟好菜，提一瓶上好的酒去请吧！”“柳四哥，你把柳二哥咋了，快用八抬大轿去抬吧。”“柳二够二，整不死柳四，也整个半死！”院子里笑声此起彼伏。这时，柳二噙着烟锅，摆着方步，才慢腾腾地踱进大门。“小刚，快先去给二哥泡壶茶”说着就走进正屋，躺在了沙发上。“小强，在院子里吆喝一声，让职客按昨天的分工各执其事。至于给职客发烟的事，今儿在这事上就推倒吧。现在的人，不差那包烟！”说完，他斜躺着品起了茶。
院子里笑声飞出了墙外，柳二“呲溜”的喝茶声也响得更起了。
牛犟，几皮鞭抽打下去，它可以变得服服贴贴，可柳二犟得执着，近乎至死不渝。
柳二的父亲去逝了，一父二母胞弟四人甚是悲痛，念父亲有生之年很艰辛，决定大操大办。
阴阳来了，厨师来了，棚支起来了，祭祀的猪羊拴在了院门外西边的树上，柳二这长子却不见了。
亲朋慌了，满世界地找柳二。房前屋后、自家邻家、墓地场畔……都不见人影。柳四爷（柳二的四叔）气的将烟锅摔在了地上，烟嘴折了。柳八爷更火爆，张嘴便骂：“五十几近六十的人了，没掂量，典型的二货，前世亏人了！”
正火烧眉毛时，柳二的瘸儿子一步三晃的跌进大院。“四爷、八爷，我爸在我奶奶坟前正哭呢！”柳四爷、柳八爷一下子惊呆了，满院子瞬间悄无声息，空气凝固了。“唉，娃呀，你这唱的是那处啊！”柳四爷一语打破了沉寂。
柳二的母亲生柳二时难产而死，母亲一词于他只是个概念，但柳二几十年来总固执地想把母亲搬进柳家祠堂，写入柳家族谱。先后有序，长次有别，他想要这名份。
柳二的继母因老伴离去有些伤悲，但还算镇定，三个儿子中老二较直，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开始骂骂咧咧了。“这老大想咋，心眼儿也忒多了吧？整得这是哪处，成心的吧？”亲兄弟三人中名副其实的老大也慢腾腾地说：“几十年了，这坎儿还迈不过去？早不整事晚不不整事，就选这时候，给谁看呢？”柳四爷、柳八爷一言不发，满院子人你看看我，我看你，又看看大门口。天黑了，灵堂里无一孝子，刺眼的灯光照得人心发慌。只听得柳二继母屋里有棍棒落地和训斥声传出来。
不就是个名份嘛，给吧，柳二的继母发话了。
唢呐一吹，《祭灵》曲响起，柳二回来了。
谁的伤疤愿意让人揭？但柳二一生的伤疤太多，他想捂，所以他硬气。刚出生，母亲就离去，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苦没少受，罪没少遭，活得委曲。他就想扬眉吐气！成年了，婚后却难育子。想尽了法子，却无济于事。就收养吧，一女一子膝下承欢。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儿子五岁患病，双腿难以直立行走。四处求医，无果而终。好在上苍眷顾，儿子二十五岁讨得一妻，一年后，生育一子。孙子四五岁时，听说婆婆嫌媳妇腿瘸又有点二，借茬儿就驱逐了。儿成了鳏夫，孙变为孤子，但柳二终是有后了，柳二可以杨眉了。
命硬终没硬过柳二的硬气，他太想出人头地，以示硬气，所以他常常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起笔前，觉着有好多事儿可写，所以用了“江湖”一词，可临了，才发觉就二三事而已，甚是惶恐，故特做注解：其实，柳二的江湖不大，就夹沟村而已，但这膻气儿却不只是夹沟村的专利。
总编：赵会宁
编委：冯雪兰
赵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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