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散文】岁月如刀 盛年流殇
岁月如刀 盛年流殇
岁月如刀 盛年流殇
——老了的父亲
父亲真的老了。他常背过我,或等我远去时,用手背和衣襟擦拭眼角,他不想让我察觉、不想让我因他受到牵伴,强把豁然绘在脸上、把坚强写在背上,但我知道他哭了,我却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这个虽是风烛残年却要强一辈子的生命会伤情,我更怕脆弱的我,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引起他担忧,所以决然转身,默默离去,给他一个强硬的后背,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即将逝去的斜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父亲还未离去,他眼睛虽然朦胧,但目光是专注的、心永远是透亮。拉开车门的那一刻,我犹豫过;迈出右脚时,我心痛过。车窗外,朦胧的月光里,那个蹒跚的影子竟那样的孤单、落寞。细碎的脚步如秋天飘落的最后一枚黄叶,无力呻吟着。那“噗塌——噗塌——”声随着“吱纽”的关门声就硬生生的消失了。老了的父亲变得敏感而易动,他的喜怒哀乐又写在了脸上,他的隐忍刚强销匿了,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
大门闭上的那一刻,他的天地就只剩一人、一灯、一电视了。原本还有一只狗,逢响动时便会吠几声。父亲在,狗便有春天,只可惜两年前狗出车祸走了。现在满院只剩残秋了。或许父亲心里也有春天,这春天可能就是陪伴他一生的土窝存留的回忆吧,每个物件的气息于他而言都是一个绵长的梦。他给予我心底的铿锵消失殆尽了,他将油尽灯枯。那一刻,我心里的支柱轰然倒塌。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去,人生只在归途。
失去了他,这扇铁门内还有什么?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天。雨来了,一个草帽下满是一片晴朗,他的肩膊却水滴如柱;风来了,一方胸膛前满是温暖,他的后背却冰冷如铁;霜来了,一件薄衫里满是热流,他的眉毛却煞白如雪。想想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步入不惑之年的我至今汗颜。那时父亲已今六十岁,巨大的家庭变故却硬生生落在了这个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一米六零的身躯上。一夜之间,须发全白,伤痛深深地藏在了眼底,他把铿锵写在行止上。那场变故里,我只听得几声低沉的抽搐,肩膊瘦削了背却从未驼,有力的步伐迈向了他心所想的方向。眉宇间的愁苦里更多的是坚持。他深知他不能放弃,也不敢放弃。只有每个寂静漆黑的夜晚才真正属于他,痛苦浸满了那块他珍爱的耐火砖。沉默成了父亲的常态,秋后的黄叶里,他把自己冷成了一樽雕塑。随着孙女、孙子的出生,哥哥的归来,笑容才慢慢的浮上了脸膛,话也渐渐得多起来,以至于前几年竟变得喋喋不休了。几乎都是关乎于孙子、孙女的教育问题以及家族门户上的事。其实从那一刻起,父亲才有了真正的放松,但去老了。他在安排他的身后事,即使走,他也想走的坦然些。一切来的太突然,惊愕的我那一刻违心的不愿接受,但背过身,却已满是泪水。生命之重如他,生命之轻若我,他在油尽灯枯之际在我的灵魂里根植了一座山的伟岸。
我想喋喋不休的那几年应是父亲最快活的几年吧。儿女子侄顶门立户,他需把他兄弟姐妹间发生的最重要的事留下来;他需把他一些不放心的事靠实了;他需把一些他人生的教训传下来,他更在叙说他的快乐——儿女生活如意,子孙学业有成。他或许在想他赤裸裸来到人世,就应该亮亮堂堂地走,儿孙满堂就是最大的心安,尽管背负了太多的痛苦。
释怀后的父亲沉默了。
如今,更沉默了。
多少个斜阳树影下,一个马扎,一顶草帽、一根拐杖,面对车来人往的大路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球浑浊、神情木然,似在回忆,又形同淡忘。静静地看、静静地听,或许也在静静的反刍,一切波澜与他无缘。他在悄无声息地度着每寸光阴,如一片纹络清晰的黄叶,苍桑留在了皱纹里,又平淡随意,任风吹拂,即便翻转打旋,也无意抗争。对熟知的人,想打招呼了,隔路就是一声吆喝,或招招手或敲敲拐杖。那一刻,他眼角会泛光,思维许是活跃的,但多数时候他是静默的,或许在聆听,或许在想他的事,或许大脑会是一片空白。其实这个变化,我早有觉察,只不过深深的惧怕压制了在大脑皮层一闪或再闪而过的那个词。惧怕这个曾是我心灵支柱的男人的形象变得模糊,不再伟岸,所以曾一度希望他再变得喋喋不休,尽管只是“让娃好好念书”、“让你姐给我打个电话”、“地里的草又长荒了”、“辣子又红了”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已是奢望,父亲失忆了,衰老正侵蚀着他的躯体和灵魂!无情的岁月将痛苦从他身上剥离,也将快乐从他的灵魂里掏走,他竟成了空壳。生命起于空白,终于空白,起伏的过往被刷成空白,这是圆满吗?这一刻,我觉得生命于每个人都是上帝开得一个玩笑,我们都是冥冥中的玩偶。
谁都逃脱不了宿命,这个昔日铿锵的男人变成了老小孩!
他重拾起了泪水常挂眼角的习惯;
他重拾起了用手背抹眼泪的动作;
他重拾起吃饭掉渣的陋习;
他也重拾起了偶尔拉裤子憨憨一笑的神情;
……
不愿承认,却终归是事实!
就在昨天,这个老男孩的一把眼泪带来了一场绵绵秋雨,把“殇”字写满了整个秋季。朦胧里有了几许影影卓卓,清晰中有了更多的明明朗朗,再渐次又模模糊糊了。
今天,雨可以继续。门外,仍可以车水马龙,来来往往,;门内,形单影只,即便落寞,又能延续多久,空白的延伸能停下吗?
明天呢,这个老男孩整整八十岁了,乡下的月亮会圆到几时,形单影只的怕不止一个吧!
空白会写在家家的烟囱上,没了烟火的村落也不是一个空壳么?
桂月十四夜
作者介绍
【作者简介】赵会宁,笔名巍巍子午、叨客。现供职于正宁县某中学,平素好阅读、喜文字,蕴乡土情怀,长于乡土散文及小小说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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